其实郝建平从见到老爸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没有平静过。前世的时候老爸在他的眼中一直是威严厚重的,有的时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通人情,最少在他的眼中是这样的。在他的记忆中,老爸自从被开除公职之后,他就很少在老爸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他们家搬回郝家窝之后,老爸虽然依旧得到村里人的尊重,但是郝建平感觉的出来,村里人对老爸的尊重只是出于对老爸人品的尊重,而不是老爸在位时那种敬畏有加的尊重。

    那时的老爸也跟村里那些叔叔大爷们一样,扛着锄头起早摸黑的到田里去劳作,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爸的皮肤就变得跟那些叔叔大爷们一般的黝黑发暗了。

    那一段时间是郝建平最胆战心惊的日子,老爸虽然在村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回到家里的老爸脾气有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暴躁。老爸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再暴躁起来,那么受苦的对象也就只剩下了郝建平一个人,他只要犯一点小错就会招来老爸的一顿暴打,到初中毕业那年,也就是现在的明年夏季,因为他没有考上高中,结果他被老爸绑在院子里的树上一顿狠揍,连累得老妈也挨了老爸好几棍子。也就是因为那一顿爆揍,他放弃了继续补习的机会,跟着两个同样没有考上高中的同学一起到省城闯荡去了,这一走就是十五年,直到自己重生回来的那一天止。如果没有重生回来,郝建平知道自己还会停留在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工,只有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老家一家人团聚上几天。

    郝建平知道,他其实是害怕看到老爸那张憔悴的脸,害怕看到老爸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态,就算是老妈离世之后,郝建平还是刻意的在寻找理由躲在外面打工。

    前世的他确实也没有任何让老爸感到欣慰的成绩,在外混了这么多年,到了二十九岁了还是一事无成,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有解决,还有何脸面让老爸对自己露出笑脸?

    姚翠兰手脚麻利的端上来几个菜,无非就是农村常见的土豆白菜之类的,倒是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西红柿炒鸡蛋,那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面钻。

    郝建平贪婪的咽了一口口水,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老妈亲手做的饭菜了,今生何幸,竟然让自己有机会再承欢膝下,重温老妈饭菜的香甜。

    郝立春呵呵笑着邀请林莫言坐到了饭桌旁,拿起郝馨递过来的一瓶地瓜烧给林莫言倒上了一杯,自己也倒满了一杯相陪。

    郝立春虽然身为副乡长,可是他立身甚正,除了那点死工资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收入。姚翠兰是家庭妇女,文化程度不高,只是被安排在乡办的五金厂里做临时工,工资也有限的很。两个人的工资支撑着两个孩子上学,虽然说不上是紧张,但是也并不是很富裕,连电视机也只不过是一台十四寸的彩电,这条件在乡里已经算得上是上等人家了。

    林莫言看着眼前的地瓜烧,竟然又捉狭的冲着郝建平眨了眨眼,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小子,烟你都抽了,这个酒你要不要喝一点?

    郝建平憋气的冲着老夫子翻了翻白眼,拿起手中的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就跟同这些饭菜有仇一般,埋下头来就是一通狠吃,又惹来了郝立春的怒目相视。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教养,长者未动筷你就低头吃了起来,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

    郝立春只是想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的挤眉弄眼藏着什么猫腻,而且看起来还挺亲近的样子,那关系可不像是一个校长和一个学生之间的正常关系,更何况是一位像林莫言这样身份特殊的校长。

    郝立春和林莫言喝了一杯酒,林莫言主动提起了话题,他是文化人,自然不会从孩子身上抢什么功劳,他哈哈一笑冲着郝立春说道:

    “郝乡长,你们家这孩子今天向我提出了几个建议,我觉得大有可行性,你不妨也听听,给我们再提一点补充意见。”

    在林莫言的心中,郝建平自然是在郝立春的家庭环境下,耳濡目染懂得了这么多的东西,老子自然比儿子更胜一筹,此时借机说出来,请郝立春再把不完善的地方补充一下,搞不好郝立春更会提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建议,到那时这个乡中学可就盘活了。

    郝立春谦虚了两句,疑问的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儿子,这个臭小子胆量倒不小,竟然敢去给校长提建议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馊主意,竟然把这个老夫子给忽悠住了。

    等到林莫言把郝建平提出来的那些开发学校的新思路讲出来之后,郝建平已经彻底被击溃了。

    “怎么样郝乡长,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老夫子似乎没有注意到郝立春的失常,笑呵呵的在一旁追问道。

    郝立春此时竟然忘了基本的礼节,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郝建平问道:“这些建议都是你跟林校长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