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医院没了白天涌动的人群,住院部奔波跑动的家属大部分也已经歇下,远远看去一片祥和。然而,当你真正踏入充斥着消毒水味的走廊,才会知道这是一个不安定的空间,被病痛折磨的病人辗转难眠,无法入睡的人到处徘徊,调小音量却不肯关掉的电视,床头蜂鸣般的佛经念诵机,还有那些突发状况导致的医生护士的忙碌……

    老头的身体躺在普通监护室里。

    监护室与护士站只隔着一扇玻璃,有什么动静都逃不过护士们的眼睛,此时却没人没发现他们闯了进去。李萧何敢打包票,绝不是护士们失职,因为男人从电梯出来时往他们身上喷了东西,他感觉是某种障眼法。

    “这个老头是离魂,烧了晚火就离体去摆摊。“男人笑了,”响应国家号召支持地摊经济呢?”

    “什么是烧晚火?”李萧何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老头,生出些许同情心来。

    男人简单检查着老头的躯体,说:“以前傍晚做饭烧柴火,烧晚火指的是做晚饭,那段时间夜晚的雾气先行,阳气逐渐消散,是鬼魅精怪开始行走的时间。”

    检查完毕,他以指为笔,悬空着从老头的额头画符画到脚,然后揪过魂魄的衣领,一把塞回了躯体里。监控仪器的指标瞬间出现异常,惊动了护士站,护士小碎步赶来的时候,李萧何下意识要蹲下,紧张得跟做贼似的,男人无奈地拽起他,施施然退到窗边。

    好在老头的情况很快平稳下来,医护人员又回到了玻璃后方。

    老头迷迷糊糊的,眼皮无力地耷拉着,眼珠子毫无方向地乱转,好一会儿才找到李萧何他们的身影。沉疴难愈,浑浊的视线底下隐忍着多少痛苦与辛酸,才让看起来那么冷漠的老头暴露出示弱的一面。

    李萧何恍惚中受到某种古怪的冲击,似乎能切身感受到老头的苦楚,脱口道:“他在求你。”

    男人问:“什么?”

    李萧何捏了捏鼻梁,后颈的洗刺青的伤又开始疼了,“不知道,但他半夜卖食物吸取别人的生气,是有原因的,他在求你放他离开身体。”

    男人遥遥注视着病床,片刻后:“出去再说,隐身术快失效了。”

    他们并未走远,来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

    男人说:“你知道小老头偷别人生气做什么吗?”

    李萧何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他不敢说。男人扫了他一眼,倒也不计较:“他在强行为自己续命。”

    明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生活不能自理,还要遭受病痛折磨,年迈的身心饱受摧残,都这样了,老头还不惜动用非常手段强行活命。真的挺坚强了。

    但男人在李萧何眼前打了个响指,打断他的思考:“他不是求生意志强,明天再来一趟,基本就能搞清楚怎么回事了。”

    李萧何惊讶道:“我还要来?”

    男人突然笑了:“是啊,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