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隋开皇二十年,长安城中。

    一名不足四十岁,厚重有威的中年人,正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这只是内书房前一个供主人散步的庭院而已,已经阔大有数十丈方圆。从已经灭亡数年的陈朝运来的江南石木,在这关中之地,却装点出一座颇有江左风流意味的小苑。

    大隋虽然立国已久,且一统天下。但江南在晋后之世,富庶繁华已经压倒了久经丧乱的中原。现下每年堆积在洛口黎阳等仓的粮食绢段,基本都是从江南输送而来,供应着大隋的腹心关中关东之地。

    而承自晋时的风流况味,也让北方口中不说,心下也倾慕不已。

    能在寸土寸金的长安都城,经营处这么大一个宅邸,并将内书房前庭院装点出完全江南味道。主人权势富贵,可见一斑。

    但这位看起来厚重有威的庭院主人,现下却是一脸焦躁之色。

    门外传来脚步响动之声,一名带着兜鍪,披着明光铠的军将,正大步而入。来到主人面前,禀手一礼。

    中年人早就迎了上来:“情势如何?”

    那军将压低声音:“越国公亲自坐镇,十二卫宿卫精锐尽数选调而出,就在今夜,大洗东宫。废太子已然移出东宫。”

    中年人浑身一震:“东宫宿卫呢?”

    军将声音更低:“末将身在其中,已然奉越国公命尽数将宿卫诛杀。”

    中年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颤声问道:“徐卫一家……”

    军将语调毫无起伏,平平道:“左屯卫宿卫东宫郎将徐卫一家,闭门自焚,绝无孑遗。”

    中年人神色终于平静了下来,摇头道:“可惜了徐卫,一表人才,临阵无敌。但却跟错了人,这份忠心,当真用错了地方。”

    军将语声仍然平平淡淡:“但徐卫此前,已经将出生未久的孩子交给了旧左卫府司马,他的父亲徐敢。徐敢今夜,已然出长安去了……不知可要追么?”

    中年人下意识的举起手来,最后颓然一叹:“徐敢旧从先祖,所向有功。我不能保他儿子一门,现下就让他去罢……可知道他的去向?”

    军将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徐敢当年是老柱国麾下虎将,单人独骑曾渡河深入北齐军中哨探,携北齐军中七将首级而返。他真要走,末将如何追得上他?”

    中年人沉吟半晌,最后摇头:“罢了,以徐敢本事,当能无恙。随他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