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这两百万人,无论是剑魔门、刀魔门还是血刀魔门中人,相互之间的界限已然没有先前那般泾渭分明了。

    尤其是刀魔门与血刀魔门中人,手执的兵刃相若,所习的俱是刀法,可谓同出一脉,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中,若非是熟识,否则已然分不出原本归属,又兼之一道慌乱又一道忙于奔波,各自之间早已去了许多戒备。

    只是那剑魔门中之人,所习却是剑法,只需亮出兵刃便知原本的归属,眼见周遭俱是执刀之人,自是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子疏离与寄居人下的屈辱,抑或承受周遭含恨的瞪视,再想到如今忽而就背井离乡的窘迫,还有未来也不知将会变作何等模样,心头自是不大好受。

    正因这诸多缘由,便自打听闻降罪祖命之后,诸多人方寸大乱,慌惶到了极点。

    有说是受了这血刀神主牵连而被流放魔界,日后在那魔界外凶兽横行的荒兽山谷居无定所,他们这等战败门派必受奴役,定然被舍弃抑或做了凶兽口食的。

    也有说是自此之后,他们永无宁日,漂泊不定,加诸原本的敌立与兵临城下时的嚣戾甚或辱骂必定遭人嫉恨,哪怕不被人送去做了敬献凶兽的祭品,也怕是被人使来唤去做了奴役、仆从之类。

    甚或在剑魔门中人的预想里,能够想到最好的境地,也不过是平面上的共处,暗地里免不了诸多挤兑、迫害,哪怕明面上身份相若,其实也要阿谀、讨好,时时奉承那刀魔门、血刀魔门出身之人,才能苟延残喘的过活。

    这样的日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能够猜想出来的也是各种糟糕、凄惨的情形,于剑魔门中人而言,甚至还比不上守穗掌权的时候。

    那时虽说活得战战兢兢,时时便不知何处触怒那喜怒无常的守穗,因此丢了性命,但那时他们起码还是名门中人,还能有各自身为名门中人的高傲,日子勉强还能过下去。

    可随着守穗陨落,这一切仿佛忽然间大变模样,在可预见的情形中,他们身为战败的一方,日子……怕是生不如死,彻底没了指望。

    在这等惶恐下,便自呼延方才断后迎敌开始,太多剑魔门选择了溃逃,拼着受那血刀魔门中人利刀威吓、斩杀,也要留在魔界。哪怕被盯得太紧,待得逃出魔界后血刀魔门中人心神略松,便再度有人心思浮动,伺机便有无数剑魔门人逃窜而出,朝那魔界疾奔而去。

    是以这期间逃去的百万众,除却被斩杀立威的十余万数,大半是剑魔门人,小半是刀魔门人,血刀魔门中人倒是极少。

    而这成功逃离的八、九十万人,除却那在魔界便自窜逃的二、三十万人能够有命活在魔界,其余这四、五十万人在呼延看来何其可悲,假使未曾留备至魔盘,则势必落入在侧虎视眈眈的凶兽之口,能够逃进魔界者恐怕不过二十万数。

    这二十万数人,等待他们的命运也怕凄惨,因为在呼延离去之前,耳识曾囊括百万方圆,似乎两侧和身后皆有数以十万计的大军疾奔围拢而来,应该他离去之后,这魔界界门便要戒严。

    就算这二十万人狼狈逃到界门外,也断断进不去,假使魔祖下了严令,但凡遇见便会被屠戮,即便魔祖未曾下了严令,他们也断断进不去这界门,唯有在魔界界门外望眼欲穿,等待他们的依旧会是最为凶横、嗜杀的凶兽的血口。

    即便是见机、胆识、谋略皆俱上乘者,也得有幸才能混入魔界,这一类人最终应是寥寥无几。

    而这些个逃入魔界之人,呼延只觉得愈发可怜、可笑,因为他才在魔祖那里得到许多只言片语的暗示,自然知晓那魔界看似安稳,实则不知多久后便会大难临头,现今这阵势比之那时候,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逃入魔界必死无疑,连血脉传承亦会断绝,唯有他这一路,才是真正的大难而后生,跟着他才会有可能过上安稳日子。

    只是此刻他断断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盖因除却魔祖那等大能可以窥视气运,预知安危,寻常人等饶是呼延与那诸多圣人也难知魔界将有大难,明面上看去魔界承平、繁盛,呼延便是说出来也无甚大用,兴许只被人当做是危言耸听,欲图收买人心罢了,如此一来反倒适得其反。

    他暗自琢磨着诸多事宜,直待将要追上人群,才被周遭察觉他到来的血刀魔门中人的欢呼声惊醒,眼中未曾遗漏又自伺机逃逸的那些人影,却也不以为意,兀自朝柳烟所乘骑的龙马一跃而下,跨坐在柳烟身后,这便握住柳烟柔荑与缰绳,对柳烟询问眼神微微颌首,令得柳烟心领神会,这便扬缰沉喝道:“加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