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胎境、身境,便好似胎儿与幼婴一般的差别,一个尚在娘胎里,一个已然破胎而出,熟瓜落地了。

    待到呼延肉身如玉,圆滑如无暇玉璧时,他这熊躯中再无缝隙,乃是真正的骨肉血脉紧紧相连,好似浑然一体。便在骨肉最后一丝间隙合拢之后,无需再看罴赐予的传承变化,他亦能冥冥间感觉到一股束缚。

    这束缚似有若无,却像一层无形无漏的皮膜,紧附在整个熊躯皮毛之外,让他运力伸展时,便有一种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憋闷感。好似自家有无穷巨力,能开山破石翻江倒海,但有这层不可见的皮膜束缚周身,令他有力难使,拘束憋闷至极。

    尤其是在这双熊耳处,似与外界隔着一层紧致薄膜,使他与外界无法接触,倾听最为灵动的声响,感受最真实的动静。

    这感觉,真像是犹在娘胎之中。

    待他晋升玉体圆满的胎境巅峰,这一夜间厮杀,呼延像是活在虚幻里,所听所闻的尖嘶戾啸恍惚遥远,有种极为不真实的错觉。

    自从罴赐予血脉传承,深刻进呼延心念里,化作了一尊端坐磐石的灰熊幻影,只要他境界提升,这灰熊便会悄然生出变化,演示下一境界的修炼之法。而当他胎境圆满之时,这巨熊的灰毛色泽清淡了几分,正自衍示着破胎立身之法。

    而那困扰了呼延一夜的膜层,唯有双耳处感受颇深的薄膜,渐至在他心念中显化出名号来。似是初识又像熟知,他胎境圆满时,便自然知道了“隔闻后天听膜”这么一个怪异的称呼。

    欲要破尽胎膜,以呼延如今的本事,实在如同妄想。虽说这肉身胎膜难破,可他若是只想在其中破开两个口子,让自家双耳出来透透气,只需寻到正确法子,晓得运集周身六千万巨力鼓荡双耳,震破那“隔闻后天听膜”,倒并非毫无机会。

    当周身巨力灌涌进头颅,他这熊头便骤然胀痛,那狂猛力道无处溢出,便叫他直欲怒吼宣泄一番,才能消解这脑袋鼓胀的烦躁、难受,继而身心畅爽。

    只是回味那心念之中,战熊血脉传承的《破胎立身之法》,这口气便万万不可松口。这可并非寻常之气,乃是聚集周身力道而成的力气,气散则力亡,气凝而力聚,对振膜破胎尤为关键,于今日成败至关重要。若是他只图一时畅快,将这口气从嘴里泄漏而出,今日便是前功尽弃了。

    呼延晓得其中轻重,这些许因胀痛而生的烦躁、难受感,他自然难耐得住,即便是猛冲舌关的气浪,亦被他紧要牙关,强自憋在喉咙之中,断不敢散了这股力气。

    而这股无处溢出的力气,无法从牙口涌出,便在呼延脑中自寻出路了。便在此时,越积越猛的巨力充斥他头颅,便冲撞向了更薄弱的膜层所在之处,正是这左右两层“隔闻后天听膜”。

    “轰隆!”

    这力道汇聚全身全力,运走于体内筋骨血肉中,是以虽然迅猛无铸,响动却极其轻微。直到尽数冲荡进头颅,在内中接近双耳,才听得浓云走闷雷,轰然巨响。

    “咚——”

    紧随其后,像是醒世洪钟,又像是宣战的牛皮大鼓,那浑身巨力猛然撞在一层不可见却隐约感知的膜层上。难以言述的剧痛传来,竟震得呼延头脑空白,恍若失神。

    虽说力道刚猛,但这全力一冲却未能尽功,那层“隔闻后天听膜”薄如纸细如毫,硬生生承受冲撞之后,却如若磐石铁壁,任由巨浪拍击,它自巍然不动。

    心念停滞不知多久,才又自轻微动弹,呼延渐至回神。一击未能冲开“隔闻后天听膜”,这境地尚在他的意料之中,便是心念中那灰熊衍示之法,亦在连番运力冲击,千万次不知疲倦,这便让他隐隐猜到,这破胎第一步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依旧困难重重。

    呼延强自平静,心念遁入清明空灵之境,只顾得调动肉身,将每一分筋骨血肉中蕴含的力道积压出来,继而再次汇聚如惊天巨澜,一波又一波的冲进头脑,狠狠拍击在双耳这层难破的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