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仪甚至都开始想自己有可能会被卖到哪里去,如何能让自己被卖的不那么惨,到时候又如何能少遭些罪。

    就在她肠子都要被牛车颠出来的时候,车轱辘颠过一道门槛,总算是停了下来。

    能听见外面操着乡音的男人偶尔蹦出几句粗话,听不太清楚,牛车一停下,人就跳下车走开了。

    她虚弱的眯缝着眼睛,看见靠在车外侧一个穿粗衣裳的女孩子,衣服上的补丁,补了又破,脸上脏兮兮的,约莫八、九岁的样子,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明显的长期营养不良。

    牛车停稳了,女孩儿掀开帘子下了车,透过掀开黑色油布帘子片刻的功夫,傅子仪窥见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牛车里有和她一样被迫绑着的,也有和那女孩子一样手脚自如的,想来是自愿被买卖的,只他们对牛车走走停停都无知无觉一般,沉默的可怕,似乎是禁止他们言语,所有人都和断线的木偶一样耷拉着脑袋熬着。

    那下车去的女孩儿,一会拿了个黑黢黢脏兮兮的水囊回来,先给没绑着的人喝了一圈,又给反绑着的几个喂了两口,才小心的挪到了傅子仪面前。

    她对着傅子仪咽了咽口水,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她也有个弟弟,前两年病了一场没熬过去就死了,家里又生了个男孩儿,为了给弟弟换口粮把她卖了,就算不卖了,她也是要饿死的。像她这样的人,只要有口吃的,什么样的日子她都能挨。

    她小心翼翼的在逼仄的车内不去碰触小男孩儿,即便男孩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蹭脏了,抽丝了,仍旧是她从没见过的好料子,和男孩儿白皙的皮肤一样滑嫩的料子,她觉得她粗糙的手碰到料子,料子还得起毛儿,碰到男孩儿皮肤,也会给家人蹭伤了,骨子里天生的卑/贱在她心底里蔓延开。

    他长得可漂亮,她贫瘠的脑子想不出其他形容男孩儿的词汇,就是让她忍不住的想要照顾他。

    “你渴了吧?”女孩儿嗫嚅的问他,一只手拿着水囊,一手一下下在自己衣服上反复蹭着。

    傅子仪点头。

    “我喂你喝水,你…你千万别喊。”她声音怯懦轻柔,生怕吓到他,手指紧紧扣着水囊,她想他现在的处境心里是极怕的吧,她想他可能不知道,如果喊了会被打的。

    见傅子仪再次点头,女孩儿抽走了她嘴里塞的脏布,傅子仪喘了口气,她手被反绑着,女孩儿扶着她把水囊凑近他嘴边,小心翼翼的喂了两口,说道:“喝多了,要小解是会被打的。”她想这么弱的身子,肯定是经不住打的。

    天知道傅子仪怎么强忍着‘共用’水袋的恶心喝下去的这口水,已经无心于什么挨打了,先活下来再说。

    “谢谢你,再给我一口。”傅子仪嗓子干的冒烟,她嘶哑着气音对她说,嘴巴被堵得太久,两腮僵硬的没有知觉,嘴角裂开了口子,疼的她脸发胀。

    “不谢的。”女孩儿犹豫了一下,看着男孩儿那双如星辰灿烂的眼睛,最终没能拒绝。她犹豫再三还是压低了声音靠近她:“一会儿若是拉了你过去,你听话些,总能好过一点。”

    此时外面轰隆隆响起雷声,如平地起的一声炸雷,如此震怒的惊雷实属罕见,车内木然的众人皆是一个激灵,好似一声巨响要劈开天灵盖,大雨倾瓢而下,温度骤降,吹开车帘一角灌入车内,骇得众人又是一激灵。

    凉风让傅子仪脑子清醒几分,也吹散了小姑娘那句话,她听的不清不楚,更没懂里面的意思,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我叫子仪,太极生两仪的仪,你叫什么名字呢?”傅子仪直起身子靠在车壁上,她半阖着眼,尽量温润的和小姑娘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