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静起身:“加之父王末年之赤狄彘乱,太保挂帅六载、亲历四场大战,劳碌不堪。余心甚愧,只觉有负于太保也!”

    召公虎见天子如此体恤自己,不由老泪纵横,长作一揖道:“天子勿要见外。召虎自领戎事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怕上有负天子之信任、下有负于将士之用命。如今大周初现中兴兆象,召虎岂敢贪恋安定,而忘危避战耶?”

    周王静皱了皱眉,又问:“然周王师刚随余远征,正疲沓困顿之际,又如何能再度西征?”

    召公虎道:“天子可曾记得于琅琊台上,曾允诺西线将士双倍计勋之事?”

    周王静思考半晌,连连点头:“未曾忘也!”

    召公虎拱手道:“既有天子金口玉言,召虎愿讨此诏令,同西六师将士再赴西土,不克戎患,誓不还朝!”

    周王静抚掌笑道:“既如此,余一人便亲撰诏书,晓谕三军。左右,为余起诏!”侍从连忙取来布帛,周王静大笔一挥,边写边念,“西土诸戎,逆天而行,犯大周疆界,使我王师将士耽于春耕,罪莫大焉。今余假节钺于太保召虎,兹日起兵,凡从军西征者,立功皆以双倍授予勋爵!”

    召公虎大喜,接旨谢恩道:“天子英明!召虎领命,敢不尽瘁!”

    周王静托付完大事,又是一阵眩晕,差点昏厥,在内侍搀扶下回到内朝。

    出了王宫,召公虎不敢多耽,甚至忘却了爱女召芷还等着自己下朝,演说她未来夫婿齐侯无忌的事迹,便匆匆来到校场,准备点兵出征。

    他知道,前番虽连克淮夷、东夷,但这二者皆实力弱小,不值一提。而如姜戎族长姜诚所言,大周真正的威胁深藏幕后,是巫教,是商盟,是他们煽动和扶植之四夷势力。如今东夷刚平,西戎、犬戎又乱,不能排除这正是巫教、商盟在背后捣鬼。这些反动势力一日未灭,大周与蛮、夷、戎、狄便永无宁日,周王师如同救火般四处奔命,何时是个尽头?

    如今,周王师刚经历长途作战,歇息还不过日余,此时战事再起,士气和体力上是一大考验。但眼下西面战事紧急,召公虎哪有时间思考这许多。

    此前,宗周六师有留下二师于南仲处,驻守邽邑、太原两座新城。而当下犬戎、西戎分头出兵,南仲首尾难顾,千里求援于远在琅琊的召公虎。老太保当机立断,一面让大司马程伯休父与兮吉甫增援太原,修书于西陲大夫秦仲处,命其坚守邽邑。

    随着敌军日盛,两路守军战况吃紧,盼援军如大旱之盼甘霖。

    然而,镐京如今缺乏守将,召公虎只得从洛邑虢公长父处抽调二师,留师寰与虎贲一道戍卫王畿,同时仲山甫需要留在京师筹划粮草。眼看又少了两员得力干将,召公虎心中苦闷。

    事不宜迟,召公虎不及多想,便带上方兴,率领宗周其余四师,火速急行军,开拔西线驰援。

    按照出发前师寰所献计策,召公虎并未分兵两路,而是直接奔赴太原要塞。

    初到太原王师驻地,远远瞧见营垒上下旌旗鲜明、严阵以待,城墙之上满目疮痍,显然刚经历过一番紧张激烈之守备战。召公虎此前已从探马处得知,自前日起,犬戎主力便分为三队,昼夜连番对太原守军发动进攻,至今日黎明方退。

    来到营前,召公虎便听闻兮吉甫离营追击犬戎的消息,不禁心下忐忑:“犬戎之兵数倍于太原守军,今日轻易退却、定然有诈,兮大夫料事如神,怎会如此轻敌逐北?切莫中了犬戎诡计才是。”

    正犯难之时,营中走出一员老帅,正是大司马程伯休父。老将军一生戎马,如今年岁已高,虽身姿依旧挺拔,但行动已然老态龙钟,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