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母近乎迫切地望着他,白遇便不能如从前般,不想看便闭上眼,不想听就掩上耳。

    他们将白遇翻来覆去地问了一遭。

    问每日山中修行,问师兄弟关系,问冬日衣服厚薄,问夏日阳光焦躁,问他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

    他们问得很仔细,却也很踌躇,时不时停下来,掩饰着局促,有些小心地端详着白遇的神情。

    白遇认真地答话,恍然明了,这是生怕问多了,问烦了他。

    山中岁月长,远离世俗,白遇一颗如冷潭般没有波纹的心,猜不到父母在家中,是怀着怎样的思念,怎样的想望,仿佛在雾里看花般,模糊地去勾勒他在外的样子。

    他们不曾去过那里,只能一点一点地,从白遇的话里,努力想象他们的亲身骨肉,是怎样从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幼童,一点一点,长成如今的青年模样。

    白遇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宽慰他们才好,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才算合适,白遇有生以来头一次不喜自己拙笨的口舌,越答越短的字句便梗在喉中。

    说起来,白遇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师傅和长辈们从未为难过他,他也从未因触犯过山中戒规而遭受惩罚。

    白遇甚至可以说是山中最为出色,也修炼得最为安稳扎实的弟子。

    …所以,其实也不必用这样心疼的目光瞧着他。

    这样瞧着,会让白遇真的莫名就委屈起来。

    委屈茕茕孑行于人群中,委屈日复一日的出剑收剑,委屈那些从不曾真正放在眼前的寻常。

    最后,白遇几乎是逃避般离开前厅,随着家仆回到他的院落。

    又误入了一方父母的真心。

    这是一间比客栈精致华贵何止百倍的房屋。

    屋外有水塘,有乔木,塘中浮花掠鲤,木上枝叶如盖。

    屋内有雕床,有珠宝,有书画…应有尽有,其中物什或素雅或华丽,满满当当地堆了整屋,白遇一身简单白衣踏进去,格格不入得鲜明。

    白遇慢慢踱至香炉边,这处徐徐冒出的白烟有着熟悉的气味,再往里去,是针尖细密的锦被,崭新而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