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便笑,“多贵人吃得倒是香甜。也是,怀着双身子呢,这时候儿断吃不得油腻,还是这样清汤寡水儿的,最容易克化。”

    皇帝只笑笑没说话,只放下手中的牙雕素银镶嵌的筷子和青玉小碟儿,空出双手来,从桌子上端起一碟子饽饽来,摆在皇太后眼前儿。

    “额涅尝尝这碟儿野意油煠果(油炸果)。”

    皇太后扬眉,“油炸的饽饽?”

    皇帝含笑道,“今儿是茹素,儿子便是呈进油炸的饽饽,自然也都是素油的。”

    皇太后含笑点头,伸筷子夹起来搁进嘴里,细细嚼了。

    满人风俗,爱吃黏米面儿的饽饽。这油煠果就是黏米面儿包了豆馅儿、糖馅儿、菜馅儿,搁进油锅里炸出来。

    这油煠果,民间也叫“油炸糕”。吃起来外酥里嫩,大人孩子都爱吃。

    皇太后从小也是吃过苦的,小前儿总要逢年过节的,才能吃上这油煠果。这会子一口咬下去,满口浓香,总归不是那些清汤寡水的素斋能比得上的。

    皇太后将嘴里的嚼完,轻叹了一声儿,抬手将盘子里剩下的递给了安寿、安颐两位,“们也尝尝……还记着咱们小前儿吃过的味儿么?”

    安寿和安颐也都赶紧跪接了,“谢皇太后主子赏克食。”

    也不起身,便跪在地上尝了。

    安寿吃罢也是叹了口气,“……果然如老主子所说,奴才啊是想起小前儿了。”

    皇太后含笑点头,“如今啊,咱们想吃上一口油煠果,自然是再简单不过。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就是吃不出来小前儿那股子香甜了。我便忖着,是人啊由俭入奢易,这些年在宫里什么好吃的没尝过,故此便觉着这油煠果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可是这会子吃了这个,我才忽然明白,原来不是那个缘故!——如今御膳房自然也有承应饽饽的师傅精心做这个,可是他们要不是京旗内管领下的,要不就是京里聘来的厨役,都不是咱们关外老满洲的人儿。”

    “他们做这油煠果啊,面儿爱用江米的,豆馅儿也只红豆一种。可是咱们小前儿吃过的啊,那面儿得是黄米面儿的,又筋道又香软;豆馅儿呢,除了小豆的,还有豇豆、扁豆、芸豆的。这便是做惯了宫里承应的厨役们,怎么都做不出来的;非得是住过农野田家的,才懂的做法。”

    “我最爱吃菜馅儿的,里头是萝卜丝、绿豆芽儿、豆腐干儿;最好再顺手叫田间地头儿里,伸手掐一把头一刀的韭菜叶儿,或者是韭菜花才好……宫里他们呈上来的,那馅儿光是甜的,我吃着腻。”

    安寿和安颐都点头,“老主子嘴最细,便将这豆馅儿和菜馅儿的,都品出来了。奴才两个就是觉着好吃,恨不能将舌头都吞了呢,还来不及细辨这里头都是什么馅儿料呢。”

    皇太后本是赏了克食,可是瞧安寿的盘子里还有,这有些后悔,便也不顾体面了,伸手又过去捏回来一个,圆圆巴掌大的,都塞嘴里去了。

    那拉氏含笑赶紧上前提醒,“皇额娘千万慢点儿,这黄米面儿的不好咽,咬成小口儿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