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将半个晚上给了令贵妃去,又能怎样?主子若能忍下来,说不定皇上十六的晚上,反倒能早早来陪主子……到时候,那便是一整个晚上呢。”

    那拉氏霍地垂头,目光森凉凝视着塔娜半晌,便忽然大笑了起来。

    “一整个晚上?塔娜,可能么?”

    那拉氏的目光由森凉里,沁出了痛楚来,“……从永璟没了之后,皇上已经有多久再没来陪过我了?那些个夜晚加起来,到如今已经累计到了一个什么数目去,们可还数的清?”

    塔娜黯然垂下眼帘去,不敢再说话。

    那拉氏仰起头,目光撞上墙壁。那里是烛光与炭盆里的微光,一同将她的身影描摹勾勒出来的形状。

    多少个夜晚,她睡不着的时候儿,便是这样看着墙上的影子。

    她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身子可以被温暖,被皇后的明黄袍服、东珠朝冠包裹起来;可是,影子不能。人变成墙上的影子的时候儿,便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什么华丽的冠服都无法叫那个影子看起来哪怕不再那么凄凉一点点……

    她看着墙上的那个孤零零的影子,笑起来。

    “我当然知道,这十五的晚上只剩下一半儿,我便是抢来了,又能与皇上在一起多久?我是可以退一步,等着皇上自己心下歉疚,不要十五的晚上就要十六的……可是!十五的晚上,是属于正宫皇后的。哪怕就只剩下一半,那也依旧是属于天子正宫的!我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将它拱手让人?!”

    “便如正宫之位永远不能相让一样儿,这十五的晚上,我是可以争不过,但是永远别期望我会主动拱手相让!”

    “我没那个好脾气,这正宫之位也容不得我对一个辛者库下的奴才那么卑躬屈膝!”

    主子若此,当奴才的心下如何能舒坦?塔娜哀哀望着那拉氏,忍不住轻声道,“……主子,今年是皇上的五十万寿。”

    那拉氏细眼便是狠狠圆睁。

    “皇上五十岁了……想提醒我什么?”

    塔娜一颤,忙伏地,“奴才多嘴了。可是奴才,一颗心都是为了主子。”

    那拉氏却笑了,垂下眼眸盯住了塔娜的头顶,“想提醒我,皇上五十岁了,对女人的兴致便没那么足了,是不是?那皇上怎么还去了令贵妃那儿?”

    “又或者是想提醒我,皇上五十了,我也四十多了……可是四十多了又怎样,便是有些苍老了,可是谁说就不能侍寝了?宫里的规矩,嫔妃五十岁才撤下绿头牌,不再侍寝;我便是四十多了,可是却还没到五十岁呢,替我着什么急?!”

    五十岁是后宫女子的一道门槛:皇帝的嫔妃五十岁之后不可再侍寝,要将侍寝的机会留给尚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年轻嫔妃去;五十岁,也是先帝留下的太妃们才可单独与皇帝见面的年岁——也就是说,五十岁在宫里成为女子失去生育功能、生育机会的一个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