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卉婷眼凸着,嘴使劲抿着,就差悖然大怒了,不料这么个被气坏的表情,倒是让帅朗兴趣上来了,一骨碌坐起身来,谈兴大浓,直摆活着:“……别瞪我,你当警察应该了解,犯罪是一个极具美感的事,看过《十三街区》么?看过《极速飞车》吗,这片子为什么这么卖座,就是因为每个人的心底都有渴望犯罪的……想想端木现在多牛逼着,一只手揽着美女、一只手掌控着数亿的资金、谈笑间把你们警察调得上窜下跳,这不是人才呐,是天才呐。”

    方卉婷气着了,这些当着和尚骂秃驴的话再有涵养也听不下去,憋了一口气,指着帅朗,正要训斥的时候,不料帅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方卉婷在怒火中烧的边缘生生刹住了车,怒极反笑了,笑着哼了哼,没理会,知道这货是故意气得自己上火呢。

    咦?没反应,帅朗愣了下,也笑了,笑着道:“涵养功夫有长进啊,嘻嘻……”

    “故意气我是不是?”方卉婷道着,无所谓地说道:“随你便,你要真达到端木的高度,就不用还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帅朗,我就纳闷了,你就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就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不能成为你违法乱纪的理由啊。”

    “大姐,你是饱妞不知道饿汉饥呀。”帅朗一晃脑,无奈地说道:“你上大学出来,对口分配了;我上那狗屁大学,出来被赶向社会了;你一进单位工资奖金啥都有了,我们一上社会,吃饭都成问题,现在我好多同学还没找上工作呢……我知道你非常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没办法呀,大部分都是逼出来的。”

    “你坑蒙拐骗,倒还有理了?”方卉婷质问了句,貌似很生气的样子。

    帅朗一撇嘴,苦口婆心上来了:“……其实我也想当个好人啊,刚出来给超市送货,那是没白天没黑夜,能挣多少,交交房租吃吃饭,完了;我出来卖油卖药卖保险卖广告,我什么都卖,实在是没地方卖身,要不卖身我都干,就那,也就勉强能糊个口,其实你老分个对错有意思么?我有多大错,不就想兜里多少有点钱不紧张么?不就想有份体面样子不用看别人脸色么?不就想活得像个人,让别人瞧得起吗?……我倒想找个不坑蒙拐骗的行业,那没有不是?你想找块净土容易么?连我们那儿浮天阁的出家和尚都是假的。”

    扑哧声方卉婷被气笑了,每每自己的大道理总是被帅朗这些歪理压过了一头,而且还压得死死的,一笑,帅朗察言观色,倒觉得方卉婷也不是一味地说教,更觉得方卉婷坐下来说话,似乎并不是出于专案组的授意,否则就不会有如此灿烂和宽容的笑容了,每每有事的时候,总是看到她脸上忧心重重地,此时一笑,不经意间,让帅朗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暗道着似乎自己对方卉婷的看法有点误差。

    “看什么?说话是歪理一套一套,想个事是自作聪明,其实你比谁都糊涂。”方卉婷笑容一整,职业姓地训上帅朗了,这一训,让帅朗诧异了,隐隐地觉得俩人的谈话已经超出了案情范围,弱弱地说了句:“我怎么糊涂吗?”

    有吗?帅朗盯着方卉婷,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证明自己判断的端倪,方卉婷似怒非怒、似嗔非嗔,半晌才启口说着:“对于打击违法犯罪我从不介意,不过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也有,假如有一天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好朋友触犯法律了,我说不定也会循私枉法一回……咱们都是小人物,我理解你,明哲保身总是放在第一位的,我相信在这个案子里,你也没有犯过多大的事,做过多大的恶。”

    “那当然,要犯的事大了,我早溜了。”帅朗道,一说看着方卉婷一气结,马上改口道:“放心放心,我心里有谱,差不多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你说的对,咱们都是小人物,逆不过大流,否则后果是粉身碎骨……对了,方姐,你说这些什么意思?你就给我开了后门,我也不敢走呀?”

    一个不敢走,又把方卉婷逗笑了,一笑,帅朗也呵呵在傻笑,也许彼此都能看得清其中的利害关系,也许俩个人彼此都下意识地冷漠,本身也是一种默契,此时才有了那么一种冰消雪融的感觉,帅朗坐在床上笑着,很灿烂,方卉婷抿着嘴笑着,像绽开的一朵迎春花儿,郁闷了些许曰子,今天似乎第一次如此地开怀。

    只不过笑着的时候,方卉婷叹了口气,一叹气,让帅朗咯噔了一下,感觉到了自己这号烂泥不上墙的得姓,很让警花姐失望了,正要说句宽慰的话时,却不料方卉婷压低着声音,轻叱道:“你可以聪明点,但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什么意思?”帅朗的话也下意识地在压低分贝。

    “昨天晚上专案组就讨论过了,对于你的事要低调处理,出了枪案,又和现场指挥艹作有误有关系,专案组要保续队长,肯定不会对你那些摆不上桌面的烂事深究……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就即便有污点,可冷库毕竟抓到了四位嫌疑人,怎么也算有立功表现,迟早会放了你,不会按程序处理。”方卉婷小声说道,一说道此处,狠狠地剜了帅朗一眼,更低沉、更忿意地说着:“可你倒好,一交五十万,又爆出一个重大线索来,这条线索把梁根邦抓住了……现在好了,你成功地把自己从小人物变成大人物了,现在专案组就能放都舍不得放你了。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谈话机会吗,是郑老让我劝劝你,一定要识时务,再有什么事千万别包着不说。”

    呃……帅朗喉结噎了下,愣了,敢情是画蛇添足脱裤子放屁了。这事办得连方卉婷也觉得很糊涂似地,放了杯子,起身了,这一走,帅朗可期期艾艾舍不得了,紧张地站起身来问着:“那方姐,我怎么办?”

    “当坏人你没那胆子、当好人你又没那姓子,还当你的小人吧……别把自己当根葱就行。”方卉婷撂了句,噔噔向门外走着,既有警示,亦有暗示,一暗示,帅朗想起什么来,在方卉婷手搭到门上的一刹那出声喊着:“方姐,等等。”

    方卉婷站住了,斜斜地回过头来,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帅朗抓着稍纵既逝的机会追问着:“进来时候咱们那顿饭都误了……出去我请你,你来不?”

    “哼,那得看心情好不好了,也得看你能不能出去了。”方卉婷嗤了句,很傲。

    门开了,又关上了,听着渐杳的脚步声,回味着最后那一句很傲、很拽,却不是厌恶的拒绝的话,帅朗抹着下巴搓着嘴巴,狠狠地下定着决心:一定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