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宜兰苑,容槿心里只觉得莫名难受,曹氏也不问,只让玉绡服侍容槿洗漱完上床拥着,曹氏才进屋里来,也坐到容槿床上倚着一个寿字大靠枕揽着容槿轻声道,“小槿儿,同母亲说说话罢。”

    容槿乖巧地点点头,趁势缩到曹氏怀里,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突然就觉得很治愈,只听熟悉而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槿儿今日不高兴了,是觉得母亲做得不对吗?你是希望母亲和祖母重罚殷姨娘,是不是?”

    容槿摇摇头,“不是的,母亲,我都明白的。”

    曹氏轻轻抚摸着容槿披散的头发,“小槿儿都明白什么?”

    容槿只觉得委屈,但只忍着低声说道,“明明不是那样的,可是殷姨娘就是能哄得父亲相信她;明明我才是没有亲娘的那个,可是父亲眼里就是只有姐姐;明明当初小产的是您,可是父亲仍觉得殷姨娘才是受尽委屈……难道我们不如她们会哭会说,便要处处忍让么?”

    关福家的在旁边听得暗暗心惊,这二姑娘竟然如此直白地说话……不过,与人相处最是真心换真心,或许就是如此,曹氏才会如此喜爱她罢。

    曹氏刮一刮容槿的小鼻头,“我们小槿儿真聪明,不过……”曹氏叹了口气,自嘲一般笑了笑,“一切都是因为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罢了。”

    容槿点点头,如果晏守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自然不会如此偏向妾室,也自然不会疑心老太太,更不会疑心曹氏。

    不过容槿又立刻摇摇头,很坚定地说道,“可是祖母为父亲付出的不吝亲子,父亲若知祖母苦处,又怎至今日?不过是以为祖母出身高贵,又是正房太太的名分,从不觉得她会受委屈罢了。”

    曹氏默默听着,只觉着容槿年纪虽小,却是见事极为明白的。只听容槿又带着哭腔说道,“母亲刚才拦住祖母不让她说话,又轻轻放过殷姨娘,也是为的体谅祖母,更是为我考量,怕父亲迁怒于我,我都明白的。”

    曹氏轻轻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容槿的背,“老太太的苦心我都晓得,宁愿让你父亲恨她,也希望我能跟你父亲重归于好。若我不拦着……容菡和太姨娘都跪着哭,你父亲哪里经得住这般哀求?只怕更要跟老太太起了嫌隙了。”

    容槿想起那一日练字的时候,突然问曹氏,“母亲,你的闺名叫什么?”

    曹氏笑着说,“叫若珍,家里人都叫我珍珍。小槿儿,写一个母亲的名字罢。”

    那时容槿在心里默念,曹若珍,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仿佛看见十五六岁的珍珍小姑娘牵着风筝在庭院里欢笑,母亲就立在廊下看着她笑着说,珍珍,慢些跑,别摔着了……容槿看着面前已经生出浅浅皱纹的曹氏,忍不住流下一滴眼泪,抱紧了曹氏道,“若是外祖母知道您如今受的委屈,她该有多心疼啊……”

    曹氏听了怔怔的,眼圈儿也红了,关福家的在一旁也是忍不住落了泪。曹氏给容槿擦了擦眼泪,“小槿儿真乖,别哭,晚上哭了明天起来眼睛会疼……”

    容槿坚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母亲,虽然我不是您生的,但我会好好爱您的。我绝不会像父亲一样的。”

    曹氏心下感动,转过头去飞快地擦了眼泪然后笑着抱住容槿,“我知道,我们小槿儿最是个乖乖的好姑娘。”然后曹氏起身,把容槿放到枕头上,又把被子给她提上来盖住肩膀,然后亲了亲容槿的额头,“好啦,已经这个时辰了,小槿儿要睡啦。”

    容槿乖乖地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曹氏叫关福家的吹了灯,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容槿的屋子。

    曹氏回自己房里在妆台前头坐下,关福家的一面给曹氏卸着钗环首饰,一面忍不住感慨道,“二姑娘真是个心地纯厚的好孩子。”

    曹氏点点头,“如此早慧,想必在徽州吃了不少苦头,嗳……看着她如此聪明又懂事,真叫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