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万里凝神琢磨,严嵩也不打搅他,斯条慢理的啜着茶,听闻李时等三位阁老联名上疏恳祈嘉靖起复张璁的消息后,他便断定张璁必然三度起复重掌内阁,而且就在眼前,张璁是因为妖星三现而致仕,如今致仕二月有余,彗星却仍然在天,朝局却越发不堪,再则,张璁三罢三复,嘉靖也的有个象样的借口和理由起复他,眼下无疑是最为适宜起复张璁的机会。

    正是基于这个判断,他在得知胡万里与魏国公府小公爷来往之后才连夜前来见胡万里,一则是想知道胡万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二则亦是借此机会笼络一下胡万里,张璁三罢三复,圣眷恩隆堪称异数,且正当壮年,必然会长期把持内阁,岂能不设法交好?身在南京,胡万里则无疑是最好的中介。

    对于内阁首辅次辅群辅等阁臣的选拔任免,胡万里还真是了解不多,他入仕不过三年,纵然升官升的快,至今也不过是四品,离着阁臣差着一大截,自然也就不关心,思忖片刻,他还是不明白严嵩为何如此笃定的断言张璁起复就在眼前。

    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严嵩,胡万里恭谨的说道:“晚生愚钝,礼仪派人才济济,纵使首辅之位非礼仪诸公莫属,又如何非是恩师莫属?恩师毕竟已是三度致仕。”

    严嵩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道:“内阁三位阁老联名上疏恳祈起复张阁老的消息长青应该听闻了吧?”

    这消息传的如此快?胡万里稍一迟疑便微微点了点头,这事他与师爷薛良辅探讨过,两人都不敢据此断言张璁会马上起复,不知严嵩又是从哪个角度看的,对于这位日后执掌大明内阁近二十年的首辅,他还真是不敢有丝毫的小觑。

    见胡万里点头。严嵩不由暗笑,这小子先前还在说与魏国公府小公爷见面是商议什么工程事宜,那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这消息乃是快马快船交替日夜不停飞驰送来的,南京城根本就没几个人知晓。

    微微一笑,他才侃侃而道:“首辅人选非礼仪诸公莫属,这是毋庸置疑的。皇上御极之初,便遭内阁压制,倍尝煎熬,大礼仪之后才尽数启用礼仪诸公,自然不可能任用他人为首辅。

    而三位阁老联名上疏恳祈起复张阁老,若是出自上意,就无须赘言,若是出自本意,亦足以说明三位阁老自知首辅无望。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三位阁老最有望荣登首辅之位,对皇上的心意亦是琢磨的最多,这份奏疏一上,已是自认威望才干不及张阁老,这等若是促使皇上起复张阁老。

    张阁老三度被罢,要再度起复。自然要顺时借势,眼下这情形可谓是最佳起复机会。是以老夫才断言,张阁老起复就在近日。”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瞥了胡万里一眼,道:“但就在这节骨眼上,长青却私下与勋臣往来。南京城耳目众多,此事必瞒不过厂卫耳目,传到皇上耳里,会是什么结果?首辅本就权重,若是再与地方有实权的勋臣有往来。皇上岂能安心?更何况皇上本就是以小宗入嗣大统。”

    听的这番话,胡万里不由一阵无语,这并非是杞人忧天,他与张璁的关系,嘉靖自然是一清二楚,张璁本就是浙江人,魏国公是南京守备,领着中军都督府事,江南又多藩王,易位而处,换做自己是嘉靖同样亦不放心如此一个首辅。

    他不由暗叹了一声,原本不过是想助武勋一臂之力,不想却会因此而影响张璁的起复影响他自身的前程,该怎么办?这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严嵩父子都知道了,还能瞒的过厂卫的耳目?

    该怎么办?胡万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刚刚打消的公开支持武勋的念头登时又冒了出来,既然瞒不过厂卫的耳目,那就只有站出来公开支持武勋,唯有如此,嘉靖才不会见疑,不仅张璁的起复不受影响,他也才能避免在嘉靖心里留下坏印象,只是这风险忒大了点,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好的法子。

    再说了,有张璁在首辅位子上,嘉靖对他又无坏印象,他最多也就是倒霉几年,大不了请辞,随着武学的建立,当武勋重返朝堂成为不可逆转之势时,估计他就有机会起复了。

    见他半晌不语,严嵩冷不丁问道:“土木堡之变乃是文官的阴谋这一主意是长青给魏国公出的?”

    这事胡万里可不想认账,即便是打算公开支持武勋,他也不想认这个账,当下便摇了摇头,道:“晚生对于土木堡一役知之甚少,这事唯有对土木堡一役有切肤之痛者方才会生出此等想法。”

    那群废物纵有切肤之痛也生不出这等想法来,严嵩不屑的想道,那魏国公一收到京师的消息便着小公爷冒雨前去长干里见胡万里,显然是极为重视他,魏国公凭什么如此重视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不过,这事他不认账,也是无可奈何。

    微微颌首,他便转换了话头,道:“文官结交地方勋臣乃是大忌,长青在非常时期与魏国公这等拥有实权的地方勋臣往来,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极有可能会失去圣眷,长青有何打算?”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胡万里不由心里一动,这严嵩算是官油子了,善于观望避祸,擅长以退为进,不知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当即他便一揖道:“还请勉庵公不吝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