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衙大堂内外一片沉寂,痰咳不闻,一声声沉闷的杖击声和闷哼声也因此而显的分外清晰,一众人等皆是心惊肉跳,谁也没料到新县尊闷声不响的将县衙一众胥吏的底细摸的清清楚楚,平素不检点的胥吏更是脸色苍白,生怕接下来会轮到他们。

    不少人心里则是暗自感叹,又遇上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官,这三年的日子又要难熬了,附廓府城的县城,不仅是知县日子不好过,县衙的书吏衙役日子也难过,同城有府衙,他们县衙的自然是处处低人一等,城里的有权有势的缙绅富户也不少,但凡能与府衙沾上边的,没人会正眼看他们。

    今儿县尊强行回绝府衙郑通判的协助勘验,又强行逼迫杨庆斌给整个县衙的官吏出四倍的常例钱,一众人原本是欢欣鼓舞,以为可以扬眉吐气一番,这两顿棍子打下来,众人的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

    行刑完毕,一众衙役将受罚的衙役架上来验刑,胡万里稍稍看了一眼,才淡淡的道:“一人给一两银子养伤,休五天。”

    听的这话,堂上众人不由都将耳朵立了起来,休五天也就罢了,一人还给一两银子养伤?这可真是新鲜,这顿打倒也不是太冤,见众人发愣,县丞张明贤忙低声提醒道:“还不谢恩?”

    几人忙挣扎着要下跪谢恩,“免了。”胡万里摆了摆手,道:“知道为什么惩处你们吗?”

    众人不由一愣,方才不是说了原因?怎的又问?胡万里扫了大堂中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之所以要惩处你们,是因为你们坏了县衙的声誉,败坏了本官的官声!既然披着这层黑皮,你们就代表着县衙,在外胡作非为,百姓会怎么看怎么说?

    他们会说本官驭下不严,管教无方,会说本官纵吏为恶!本官今日提醒你们,敢在外面败坏老爷我的官声,轻则杖刑,革退,重则先斩后奏!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都是一个激灵,忙齐声道:“小的们明白。”

    微微点了点头,胡万里才接着道:“给你们银子养伤,是为体恤,毕竟你们不是在本官任上为恶,但若不知悔改,本官再给你们一人二两银子买棺材。”

    听的这话,众人都觉的后背一阵发凉,微微一顿,胡万里又道:“有过必罚,有功的自然要赏,三班班头,各房司吏,各自举荐一人,不管额役还是白役,都可以,本官会将名字贴在榜廊,一月之内,无人有异议,本官重赏,一人赏银十两,但凡在本官任上,有功的,表现好的,皆会重赏,每年评比一次,不局限人数,不官不吝啬银子。”

    赏银十两!这等若是两年的工食银,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重赏,而且是每年评比一次,还不局限人数!这岂不是意味着人人皆有可能?一俟胡万里离开大堂,一众官吏立刻各自扎堆议论纷纷,再没人去关注那几个受罚挨打的衙役,所有人都觉的新鲜,从来就未听闻过州县的主官会如此重赏书吏衙役的。

    “老陈,您是吏房司吏,可要为咱们这些个司吏典吏说说话。”户房的司吏黄明秋说道:“听县尊方才的语气,这重赏好像没咱们司吏典吏的份,这可不公道。”

    “这话说的是。”兵房的司吏蔡元生附和着道:“县丞主薄典史就不说了,一众杂官司吏也应该参与评选。”

    陈光生看了众人一眼,道:“咱们这位县尊与一般官员不太一样,大家遇事多琢磨点,杂官司吏为什么不在重赏之列?县尊显然是另有考虑,上次县尊提的对于杂官司吏一年一考核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下文,你们不会认为就那么算了吧?

    另外提醒诸位一点,举荐人是要经过评比的,尽量公正一点,一年一评,重赏书吏衙役是难得的好事,若是失了公正,怕是就没有下一次了,咱们这位县尊可不好蒙骗。”

    微微点了点头,蔡元生才道:“咱们这位县尊前程远大着呢,升官的心也热乎,这段时间,大家做事都收敛点,可拿可不拿的就不要拿了,不该拿的,更是不要伸手,以后看情形再说吧。”

    次日早堂之后,胡万里回到三堂签押房,薛良辅就跟了进来,见礼落座之后,他便含笑道:“堂翁昨日好手段,可谓是赏罚分明,如此重赏,县衙风气定会为之一变。”

    胡万里微微一笑,道:“书吏衙役唯有以利诱之,此举效用不会太大,不过是博名罢了,倒是让先生见笑了。”

    薛良辅知他如此重赏完全是为了整治铸私钱一事,自然不会去点破,当下便将手上的稿件送了过去,笑道:“这是晚生赶出来的钱法弊端,堂翁看看可有遗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