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当朱莹听到张寿那一句清清楚楚的脏话,看到他一怒踹人,见不少姑娘都下意识里地扭头看她,她却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张寿骂脏话有什么关系?他在殿上踢人又有什么关系?二皇子这个蠢货都已经骂他的母亲张寡妇了,难道张寿还要拽着之乎者也,斯斯文文和人讲道理?她刚刚听人诋毁张寡妇的时候,都恨不得上去大耳刮子狠狠扇二皇子一顿!

    不想回头去看皇帝这会儿是个什么表情——照这位天子一贯的脾气来看,自己的儿子自己管教可以,却容不得别人出手欺负——张寿此时完忍不住,也不想忍。他固然在外头一贯显得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但那只是个伪装而已。

    就他这幅清俊闲雅浊世佳公子的外貌,总得要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设吧?但眼下这会儿,就算是刚刚又动口又动手,于是人设完崩毁,那也顾不得了!

    狠狠踹过二皇子一顿之后,他这才放下刚刚踹人时提起的官服下摆,徐徐后退了几步,这才冷冷骂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淫者见淫,恶者见恶!”

    “皇上为人,磊落豁达,言出必行,知人善任,明察秋毫,故而三皇子温文淳朴,四皇子明朗爽直,我一直都很疑惑,怎会有和大皇子这般不明事理,令皇上蒙羞的儿子!

    “现在我明白了,觉得先母心思险恶,那是因为自己心思险恶,所以才会以己度人!所谓的凡事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说的就是这种恶劣至极的蠢货!想来也是,恶事做绝的人,当然是看谁都像是和自己的同类!”

    没等二皇子反应过来,他就冷笑道:“一年前在融水村,无端派刺客暗害于我,对叛贼泄漏莹莹和诸多贵介子弟正在融水村的消息,引人来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恶毒的暗算?”

    “只因听了别人只言片语,就在大街上当庭广众之下侮辱刘侍郎的千金,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嚣张的行径?更不要说们母子炮制的那一出出简直是笑话的闹剧了!”

    “先母昔日之举,宅心仁厚,临终托孤也是光明磊落。她是京城本地人,出身来历清清白白,经得起任何追查,只凭臆测就横加指摘亡者,简直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我那几脚还要不了的命,还不滚起来!我今天若不能替先母讨回公道,犹如此玉!”

    眼见得张寿忿然扯下腰间佩玉,就这么恶狠狠地当中摔掷在地上,朱莹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刚刚看着张寿当众踢踹二皇子,却不发一言的大皇子,终于神色一变。

    “张寿,敢当众毁弃父皇的赐物!”

    此话一出,文华殿中一众人等遽然色变,张寿却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正对着俶尔发难的大皇子,嘴角一勾,淡淡地问道:“原来大皇子如此消息灵通,连我的玉佩出自哪儿都知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几个月一直都是在宗正寺吧?”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张寿这却是又揭短,又打脸。而恰好在这时候,四皇子又直接大剌剌地笑了一声,当发现有人看向他时,他却嘿然笑道:“大哥未必是消息灵通,说不定是‘神目如电’,连父皇的宝库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也一清二楚。”

    “至少我就不知道,老师这玉佩是哪儿来的!”

    大皇子从前连二皇子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三皇子和四皇子这两个小的了。在他眼中,这兄弟俩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就该永远在自己面前噤若寒蝉。

    如今三皇子竟是眼瞅着要入主东宫,四皇子竟然也敢当众揶揄他,本来就只是极力隐藏心中怨恨和不满的他立刻就爆了。

    “父皇库中的各种玉饰,无一不是和阗羊脂玉精品,不认得是眼拙!张寿狡辩,身为皇子却一心向着他了,眼里可还有国法家规!”

    没等大皇子这教训弟弟的话说完,张寿就冷冷打断了他:“皇上素来简朴,羊脂美玉不过偶尔佩戴,甚至连射箭都不过是用的青玉扳指,到了口中,却成了库中各种玉饰都是顶尖的和阗羊脂玉?身为人子,抬起的眼睛好好看看,皇上如今戴的都是什么?”

    大皇子有心怒骂张寿这是混淆视听,岔开话题,可还是不由得抬起头来。尽管距离皇帝颇为遥远,但从他的位置看过去,他还是能看见刚刚砸杯子怒掷二皇子时已然离座而起的父皇。就这么一瞧,他就不禁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