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初七冯若月要回家拜问父母亲,魏氏从初二等到初七,早起洗手做羹汤,捏面茧,盼着女儿回来。一盼盼到午时,苏府又差下人来,只说冯若月不得空闲,其他一概不说。

    魏氏没等来女儿,倒等来从东京返回秀州的胞弟魏延绅。

    打从进府,魏延绅一口一个“姐夫”,向白妈妈打听起冯泰的事。姐姐魏氏并没有在信中提到姐夫冯泰要纳妾,魏延绅听了新鲜。他是色中饿鬼,首先想到的不是姐姐的处境,而是迫不及待想见见,哪路美人儿,能让素净二十年的姐夫下这么大决心非要纳妾。

    魏氏亲到院门前迎接,见到弟弟大冬天戴着小冠,通身文人最爱的道服,外头披件秋日的薄氅,皱眉道:“疯了不成,什么时节,还做这副打扮。”

    魏延绅解下薄氅递给下人,满不在乎道:“阿姐太夸大,就这样,我还像在火炉里炼熬一样难受。干爹爹给的丹药,那是大内密制。”说到这,他抱拳朝天,以示敬畏,“百种名贵药材提成小小一丸,吃一颗老牙重生,吃两颗生龙活虎。”

    他所说的干爹爹正是魏伯玉。魏伯玉子孙根已净,注定此生无儿无女。兄弟中,独一个弟弟剩下魏延绅和魏氏两姐弟,魏家人丁不盛。那魏伯玉也是个黄土埋脖的老人,姐弟俩投其所好,亲爹一死,立刻认大伯父做干爹,发誓将来为魏伯玉送终摔盆。

    魏氏听弟弟形容得神神鬼鬼,道:“有这么好的药,下回你上京时给我带上几丸,我也吃吃。”

    “男人吃得药,阿姐不能吃。”魏延绅笑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浪荡。

    两姐弟屋中坐下,年轻的女使前来上茶,魏延绅见是新面孔,二话不说握住小女使的手腕,色眯眯地摸了又摸,狗儿般嗅嗅,笑道:“好香好滑,心肝,涂了什么粉?”

    女使受惊不敢说话,越想抽手魏延绅握得越紧,只管拿轻浮话撩拨。

    魏氏怒火涌上心头,剜女使一眼,扬声骂道:“给我滚下去!”

    这一声怒吼。魏延绅松开手,转过头,嬉皮笑脸:“过个年,阿姐变小气了。家里有年轻漂亮的小丫头,何不疼我,让我带回去消遣开心岂不好,你放在屋里作甚?最后还不是姐夫受用,他采补得精神奕奕,可怜阿姐独守空房。”

    魏氏啐他一口:“呸!去你的,去趟京城还是这么没见识,见到女人就像苍蝇见到血。年级不小,还不知保养,成日往屋里拉人。你家媳妇,一味讨好你,不懂规劝规劝,做妇人做到她那份上,和姑子有什么两样。不如一块死人牌位,冬天还能用来烧火。”

    “阿姐火气不小,我来得不是时候。我应该先回家里,换身干净的衣,吃饱咯,等你气消再来。”魏延绅道。

    “少跟我玩大轴子裹小轴子,画里有画那套。”魏氏看向白妈妈,问,“随舅老爷回来的轿子有几顶啊?”

    白妈妈笑笑,没回答。

    魏氏心里明白着,觑弟弟一眼:“又买了多少个女人,你家那些还不够?我知道,你怕家中莺莺燕燕的妾室拈酸吃醋,假借上我这儿,好和家里说绊住脚,暗地里在城中不声不响安置她们。”

    “逃不过阿姐法眼。”魏延绅奉承道。说起女人,十个八个哪里够,一种女人一种销魂滋味。秀州的女人、江南的女人、京城中的女人各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略微想想,腹内又生出许多下三滥的念头。

    “老祖宗的灵丹,拿去喂狗好过给你。”魏氏顺顺气,“我不说你了。你的脸上长狗毛,骂不醒。就问你,老祖宗在京城的宅子,有着落了没有?”

    魏延绅喝口热茶,笑道:“这件事阿姐放宽心,全办妥了。离驸马府不远,挨着州桥夜市,白天晚上那叫个热闹。往南一条大巷,全是医馆、酒楼、日用彩帛各种铺席,干爹爹离宫后不愁没乐子,宅后还带个大园子,能种种果树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