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没掉进去。……,你这要掉进去了,文若家岂不就也出一晋侯么?”

    “玉郎,我倒不介意成一晋侯,只是难为你一个美男要学那负景公出厕的小臣,我於心不忍。”

    他们说的“晋侯”这段典故,荀贞是知道的,讲的是晋景公吃饭太饱,上厕所,结果没站稳,掉进了粪坑中,“陷而卒”。晋景公有个小臣,早上梦见“负公以登天”,等到中午,知道了晋景公淹死在厕中的事儿,就把他背了出来,“遂以为殉”,给景公殉葬而死。

    这人大步来到室外,脱鞋入内,一边与辛瑷说话,一边打量荀贞,问荀彧:“这位就是令兄么?”他出厕后洗了手,这会儿还没干,随便在衣袍上抹了抹。

    荀彧答道:“是的。”给荀贞介绍,“四兄,这就是我的朋友,阳翟戏志才。”

    ……

    荀贞转眼看了看辛瑷,又看了看戏志才,心道:“这反差也太大了。”

    实事求是地讲,戏志才的长相并不丑,中人之姿,但他的穿着打扮很随意,青色的长袍上边皱巴巴的,没有戴冠,也没有戴帻,只扎了一个发髻,发髻还没扎好,乱蓬蓬的,就跟刚睡醒一样,长脸,眼睛不大,如篾条。颔下有须,胡子长得不错,又黑又亮。

    辛瑷华服貌美,荀彧清美衣香,他们三个人站在一块儿,戏志才完全就被比下去了。原本荀贞说“自惭形秽”,这戏志才一来,他也不必“自惭”了,行礼说道:“在下荀贞,见过足下。”戏志才把手擦干净了,还礼说道:“阳翟戏志才,见过足下。”

    ……

    荀彧请他们落座,诸人分宾主入席。

    荀贞既知戏志才的大名,当然不会以貌取人,很恭敬地说道:“在下久闻戏君高名,早就想与足下一见,今日得偿所愿。”

    “志才浪荡乡里,有何高名?要说名声,至多‘好赌、好色’四字而已。”戏志才一双眼没离开荀贞,从进门到现在已细细打量多时,说道,“荀君之名,我是昨日方闻。昨天下午我来找文若,进了颍阴城见有人在垆中六博,一时手痒,便和他们玩了起来,……。”说到这里,他笑着转看荀彧,接着说道,“谁知昨天手背,连输了十局,不但把钱全输光了,还欠下了三百余赌债,被扣在垆中不让走。好在有文若,得了信后,即立刻拿钱去将我赎了回来。”

    在见戏志才之前,荀彧给荀贞介绍的是:“昨天下午,戏志才来了颍阴。他来了后,先没来找我,而是在县中转了转,……。”原来这个“转了转”是和路人赌博去了。

    大老远的跑来访友,到了地方,不去找朋友,却凑到路边与人赌钱,等把钱输个精光,欠下赌债被扣住不让走后,这才想起来找人去通知朋友,叫来赎买自家。

    ——这戏志才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荀贞与他这是头回见面,按常理来说,谁不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呢?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讲这些丢脸事儿的。便是连那荀彧不也在替他隐瞒么?他倒好,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就将此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荀彧了解他的脾气、性格,微微苦笑而已。辛瑷笑得前仰后合。荀贞面带微笑,安静地坐着,聆听不语。

    戏志才接着说道:“昨天那场赌局,虽破了些财,但却也让我听到了足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