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一时也无良策。

    诚然如荀贞所言,人孰无情,越是见惯了世道的艰难,百姓的哀苦,近年来,荀贞越是容易想起他前世的生活。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乱世之中,真的是人命如草芥,然而荀贞个人的能力有限,他无法去救每一个落入绝境的人,他能做的,也只有适当适时的尽力而为。

    留下蔡珺,姑且也可算是给他从黄巾起兵至今,不断的杀伐生涯,增添上了一抹的暖色。

    只是,这抹暖色,到底是温暖了蔡珺,还是温暖了他自己,不得而知了。

    却说那芮祉,任务完成,没有在定陶多留,当天就返程归豫。

    他带着护从蔡珺入兖的兵士,皆是骑兵,路上的行速甚快,数日后,到了豫州的州治平舆。

    在曹操撤入东郡后,孙坚就也回了平舆。

    闻得芮祉归还,孙坚召他来见,问他道:“贞之怎么说的?留下了么?”

    芮祉禀报说道:“镇东将军令末将禀与主公,蔡珺,他留下了。”

    孙坚大大地松了口气,拍着腿说道:“我就知道贞之会体贴人意,帮我解决这个难题的!”

    蔡珺被孙坚部的兵士所掳此事,对荀贞来说,该怎么解决,是个难题,对孙坚来说,更是个难题。荀贞至少出身颍阴荀氏,荀氏乃是士族,而且族声在士人中还是很好的,而孙坚的幕僚们虽然吹捧孙坚是孙子之后,但富春孙氏实是族声低微,并是南人,在北方的士人眼中,他压根就是个武夫而已,大多看不上他,只现在豫州士人对他的不合作态度,就让他焦头烂额了,——这点不合作,很大程度上还是看在荀贞的脸面上,要是无有荀贞,恐怕就不止是不合作了,若是再加上蔡珺这件事,可以预见到,他在豫州的处境只能会是更加糟糕。

    他得用的谋士公仇称在座,说道:“主公,咱们部队的军纪是该整治整治了!我听说荀镇东今次攻兖,徐州兵军纪森严,将士敢为害百姓的,几乎没有。相比之下,我部的军纪可就差得多了!就在前天,阳翟的驻军还又闹出了强抢乡民的牲畜,殴打乡蔷夫的事情。颍川、汝南等郡,名士汇聚,这样下去,会大有损於主公的德望,不利於主公安抚地方,收民为用啊!”

    孙坚挠头,说道:“我岂会不知军纪的重要性。无奈我军的精干乃是南人。他们跟从我由荆州北上,讨伐董卓,屈指算来,已是抛家弃子,离乡背井,随我浴血征战已两年矣!军中的思乡之情日益加重,我如再以峻法约束,只怕用不了两三个月,他们就都要全都逃光了!”

    这是个客观存在的问题。

    孙坚帐下的将校、谋臣以扬、荆人士为主,他部下各营的兵士,也一样是以扬、荆人为主。当初跟着孙坚北上打董卓的时候,这些兵士可没有想到,这仗居然是一场接一场,打了一两年了,还没有打完。离开家乡这么久,家中的父母妻子怎么样了?家中的宅屋、田地怎么样了?难免会起思乡之情。而且这个思乡之情,随着时间之推移,现在已是弥布了几乎所有的荆、扬老卒,甚至连带着一些军吏,都发起了牢骚,希望能早日回到家乡了。

    尽管在豫州的这些时日里,孙坚征募了不少豫州的健儿入军,可豫州人,到底是“外人”,用来打打顺风仗,固然是可以的,但碰上硬仗、恶仗的时候,最终还得是靠他的扬、荆子弟。

    有了这么一层原因,是以,孙坚虽然也非常清楚军纪的要紧,却亦无法在部队乡情弥漫的关头,对部曲严加束勒。

    公仇称也是南人,是从孙坚由荆州北上到豫的旧臣之一,他现任孙坚帐下的长史,位高权重,掌握军机,对孙坚部队目前的状况,了如指掌,他倒是能够理解孙坚的苦衷。

    公仇称摸了摸胡须,说道:“主公说的也是。那么主公,既然如此,我军已据大河以南,而现在兖州的大部也已为荀镇东所得,我豫州西北和北面的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接下来,就抓紧时间,积极备战,以待机会来至,便进攻吕布,先把汝水南岸的诸县光复,然后用兵於荆吧!”

    公仇称说的这番话,“据大河以南”、“西北和北面的安全已得保障”、“接下来就进攻吕布、用兵於荆”,这些正是孙坚与公仇称等人经过多次讨论,为自己这个军事集团制定出的战略发展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