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幽梦阁中,下人们在院子里扫雪,赫迦由云蝎扶着,与司马通同坐在小亭中的石凳上,身上的白毡斗篷将刺骨寒风抵御在外,因伤势不轻所以不得不裹得严实些,倒是司马一身朱色长衫风流潇洒,一副不怕冷的样子。

    说起昨晚上的事,司马通还是颇为感慨的。

    “我实在没想到,别看文卿素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到了紧要关头竟如此沉得住气,我平日里倒小瞧她了。”

    司马通昨夜也是一夜未睡,眼下稍有困意,大清早又听说太子要来探望,吩咐了厨房准备些精致茶点,现下强忍着哈欠满眼泪花道,“她是什么时候学得医术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赫迦双手捧着个手炉,听这话倒没觉得惊奇,淡淡道,“公主的母妃是陇阳李氏,先帝亲封的忘归郡主,将门出身,像是对付寻常外伤这种小事,也得心应手吧。”

    “小事?”司马通狐疑地看了看他,昨夜之事有多凶险,赫迦半条命都快没了,居然还觉得是小事。

    不料身旁抱着长剑的云蝎却说:“公子的伤口属下看过,银针打入命门,确不是寻常外伤或敷几贴金创药了事的,且取针后缝合的针脚整齐,确实不像——”

    云蝎话音未落,便对上赫迦冷冷的眼神扫过,云蝎知道自己话多了些,垂眸退了一步,闭上嘴不再多言。

    赫迦气息不稳,运了气缓缓道:

    “公主生母离世得早,在偌大的宫禁中长成也未必是件容易事,宫中长日无事,或许只是学了一技之长傍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赫迦把自己的立场站得很明白,既是救命恩人,就没有理由对人家说三道四。

    赫迦抬起头来,“我记得世子从前也私底下说过,公主小小年纪的,怎么骑马射箭的本领这样好。世子原话是这么说的吧?”

    司马通见他话里话外都护着秦文卿的意思,想了半天又憋出一句:“我是这么说过……可文卿对你的心意啊,都到了赐婚的节骨眼上了,你就当真没有半点心动?”

    司马通望着赫迦深邃得瞧不见底的双眸,知道他一向心思深沉,说话喜欢说半句留半句,便是将事情看得灾透彻也能尽数藏在心里,不料他却难得地笑笑。

    司马通看他这么一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可别说你把文卿当妹妹看啊,这世上所谓的兄妹之情都是骗人的。”司马通身子往后一倚。

    赫迦笑道,“世子难道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琐罗二王子啊,如今琐罗新王继位,你就是亲王,多尊贵的身份,若是和亲也不算委屈了文卿。”司马通想都不想便说。

    “是啊,亲王之尊,可自古王族夺位都是你死我活,我王兄昨日才派了杀手来杀我,世子难道如今还觉得我身份尊贵么?”赫迦这话说得有些许凄凉,轻叹一口气,将这么多年的愤懑都积压在心底,“在封霄,我是敌国质子,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危险;在琐罗,新王视我为眼中钉,世子若是公主,可愿意与我成亲?”

    “我……”司马通竟不知赫迦是这样想的。

    赫迦还有些许伤心话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