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的未尽之言溢于言表,凤清瑜轻渺瞧着他,纤长的指一把将他推开,“纵使你是东临的王,杀掉的也是你看来无足轻重的青楼妓子,可那又如何,纸终究包不住火,若这事暴露,你觉着你的身份能压下惊恐的民众?夜已深,请恕桃花先行离开。”

    原主身份太低,若他实力强劲倒是可以不管不顾大杀四方,可他除了不靠谱的系统与模糊的记忆几乎没有其他依仗,被人捏在手中的卖身契便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与狐十三的交易也源于此因,两人约好戌时末在花眠楼主楼相见,从更声推算时间逼近他不能失约。

    一轮明月高挂在深蓝的夜幕就像一只发光的白玉盘,凤清瑜看风看云看月亮,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狐十三。难道是老鸨碍于姬惊鸿的权势,连狐十三身为妖族也取不到他的卖身契?

    出于担忧,虽不喜还是踏进了灯火通明莺歌燕舞的主楼。

    此刻,楼内数百盏灯熄了大半,正中间的大舞台上最前方用轻薄丝绸做丝帘,灯光隐隐绰绰暧昧至极,随着靡靡之音响起丝帘后一道妙曼的身影若隐若现,音节最是缠绵婉转处,一截修长匀称雪白的长腿自红色丝绸中露了出来,台下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叫声,连空气中流转的都是男人肆意的欲望气息。

    凤清瑜不觉扯了扯交叠的衣领,许是人太多又有地暖,额上冒出薄汗身上也有些燥热。他问了几人才知老鸨不在楼内,此时突然有人来到身前,带着他七拐八拐指了个方向,一扇十分隐蔽的小门开在后厨储藏柜旁,若不是有人指路旁人是找不到的。

    一门之隔隔出了另一片天地,深蓝的夜幕下院中奇花异草散发出浅浅幽香,花枝上栖息着一大片闪烁的萤火虫好似繁星点点,行走在悠悠小径就仿佛在银河漫步。

    好景迷人眼,意识慢慢飘离躯体,凤清瑜满眼茫然四处张望,猝不及防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栽倒在一个温热的汤池里。袅袅浅薄白色水雾将眼前的一切虚化得朦朦胧胧,他怔怔站在水中思绪非常缓慢,他好似在找一个人,找谁来着?

    “姑娘怎么来了。”

    男子温柔缱绻的嗓音放佛带着勾子,水面荡起涟漪狐十三破水而来,他身着一件雪白长衫被水浸湿贴在皮肉上,轻薄的长衫下胸前两点仿佛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彼岸花,长及脚踝漆黑的发全部拔到脑后,露出一张妖冶堪比水妖的脸来。

    他妖媚入骨又风流恣意,凤清瑜面红耳赤目光闪烁结结巴巴,“你怎么在这里?”

    黑发如在水中化开的浓墨丝丝缕缕沉沉浮浮,狐十三的声线很轻轻如袅袅在空中盘旋而上的薄雾,“方才出门不幸遇着仙门除妖师,差点被斩于剑下,此处是我疗伤秘境只有心钥能开,自存在之日起还从未有人踏足,姑娘到访十三也颇为惊讶,原来我已对姑娘全不设防了吗。”

    他眸光疑惑轻轻呢喃似惊似叹,言语轻似掠耳而过的风却在凤清瑜心中激起层层涟漪,瞧着面前美丽而脆弱的狐十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四肢百骸横冲直撞,他怒不可遏,“除妖师为何无故伤人?”

    狐十三长睫如一把忽闪的小扇子,低垂着眼自嘲,“约是认出我是半妖,人族容不下妖族瞧不起,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语气悲切哀凉,凤清瑜放佛能与之共情眼泪情不自禁从眼眶溢出,“莫哭。”

    节骨分明修长的指点在眼脸下,接住一颗坠在睫羽上轻盈的泪,狐十三轻叹将他抱入怀中,“世人皆道狐族阴险狡诈擅长蛊惑人心专修合欢阴阳道,其实不然狐族专情又专一,认准一人钟情于她,此生荣辱与共生死相依皆是她。”

    他半拥着凤清瑜坐入水中,从身后将他抱在怀中,手中拿了一支精致的银色发簪,发簪上刻了繁复的花纹轻轻触动某处一分为二,拿起那半根发簪轻轻插入了他发间。

    凤清瑜目光迷离乖巧依偎在狐十三怀中,狐十三言语温柔入骨,“不言狐一族遇心爱之人,便会拿出世代相传的心锁簪赠与爱人,桃花姑娘是十三钟情之人,待姑娘真正接受十三的爱意之前,十三将闭口不言。”

    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波纹,突然传来一道石破惊天的巨响,漫天星斗遽然坠落,放佛一处黑暗秘境被陡然撕开一道口子,灯火阑珊处背光站着一身型高大的男子,长剑直指汤池中的两人。

    凤清瑜歪头狐疑看了片刻才认清来人,“姬珺澜你凶神恶煞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