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束手无策,那便如何是好?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目睹宫主罹难……”绀姝惶急中带了哭腔:“可有其他法子补救?”

    为首的朱姝较之一干姊妹无疑要老成稳重许多,她蹙眉沉思片刻,牙关一咬。眼神里除了镇定,亦存了孤注一掷的决绝:“为今之计,只能心存侥幸盼望他能保宫主一命,如果实在没办法,说不得,就去药房取劬丹了。”

    不愧五姝居首,语出惊人。她一言露口,其余四姝纷纷瞠目,异口同声的惊呼!

    “还望朱姊三思,宫主待咱们恩重如山,咱们怎能让她服食劬丹?之所以央求即墨公子相助,为的就是不想恩将仇报。”淄姝力谏否决。之前一筹莫展时,朱姝便打算取丹给宫主服用,还是她想起了即墨飒风,才让大碧翼前去吁请,以免后患。

    “承蒙宫主仁怀,令我等不至于颠沛流离。她给予我等栖身之所以及庇护,我等无以为报。莫非你眼睁睁目睹宫主不治身亡陨于非命而无动于衷么?明知有发可施却不施之?但凡教能延迟一日之命,能拖一日也算赚得赚一日,总要博取一线生机。就算来日宫主获救痊愈后大发雷霆,所有后果责任我一力承担!”朱姝一派慷慨,豪气干云,歪瓜裂枣的面容上篆着粉身碎骨浑不怕一连串大字:“适才你也说了,宫主待我等恩重如山。她若怒气难平,我自当以死谢罪。这条命既是宫主赐予,她随时撤收便了。”

    靛姝白眼一番,不以为然:“你死了便是死了,那有什么打紧?死得其所已算荣幸。可倘若宫主服食劬丹,下半辈子便是生不如死。她为人淡泊,终究是个女人,而作为女人,怎能服食劬丹?宫主一生所系便是她夫君,万一她与夫君尚有重逢那一日,怎能交代?又如何自处?难免要抱憾终身?我等是要鋆感其恩,不得不为她的幸福着想。”

    朱姝也不赞成她的意见,贬口相驳:“幸福固然重要,但有何物事比活着更为重要?服食劬丹便有续命之望,若不服,则一无所有,两项权衡,轻重分晓何需徒劳辩?”

    五人各执一词、观点主张不尽相同,每个人都能说出一篇不可否认的大道小理。争执了半晌,还是朱姝占了上风,主要是赞成她言论的附庸者为众,毕竟情况特殊,在这个节骨眼上,保命是当务之急第一位,后续发展会演变成什么境地,只有听天由命。

    于是朱姝成功用自己堵到的见解说服了四姝,商榷了少顷,大家一致妥协达成共识,都自觉的住了口,全心全意奓磔护法。

    万籁俱寂中,气氛一直保持紧张,随着漏斗分分秒秒的过去,林雾惨白的脸色也血色尽褪,益发白皙。而即墨飒风面上早已挥汗如雨,脑心的轻烟亦越拢越臃,渐有皲裂之痕。

    “不好!内息运转失调,恐怕不妙!”绀姝大颦眉毛,就要运转真力相助,忽然记起自己与即墨飒风所习内功大有迥异,寻常并力倒也无甚打紧,但此时此刻,说不定一出手便弄巧成拙了。是以就要点出去的一指又在半途悬崖勒马缩了回来,这一缩便是手足无措。

    “不可妄动!”朱姝果然持重,细心提点,扼制诸女的慌乱:“宫主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并非病情加剧恶化。即墨公子用功过度,需要闭关调养,且先命火灶房预备后补药膳。”

    众姝一愣神间再觑林雾双颊,果然是白里透红,顶门氤氲的真气暴躁了片刻便细水长流钻入百会穴中,知道命源已保,情况暂且无恙,便个个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各吁长气。

    即墨飒风收掌撤臂,气沉丹田,匀真引络,半晌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瞳。

    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历经真气的长时间耗竭,显呈灰白萎靡之状。

    五罗姝陡然见他开眼,大喜过望,纷纷抢上相搀。即墨飒风早已精疲力尽,体内残存的力气不足负载身体之稳,半依榫架。他见众女一派愁云惨雾,勉强挤出一抹笑靥,如蚊似蝇般安抚:“大可放心,我将她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在阎王爷那处借来了十日时光……”

    他后头的话戛然而止,磅礴汹涌的倦意席卷而来,湮灭于喉,终于不堪重负,头一歪便倒了下去。

    因事先有所征兆却无人遐想,林雾这一次逢厄遭殃算是出突发情况,是故宫主练功走火、命不久矣之讯便如汐水潮流般不胫而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传播,轰动全宫,五罗姝有心封锁讯息外传却也为时已晚。乍闻噩耗,举宫上下个个人心惶惶,深恐自家宫主撒手人寰魂归天外,宫中失了主心骨群龙无首难以自立。但林雾治下严谨、以和待人、以顺平人、以襄度人,可儆不罚,诸女又是在走投无路时得林雾相助方才绝处逢生,是以个个衷心忠诚,虽然惶恐,却非但未乱阵脚,亦不起哄生叛,竟无一人趁乱离宫而去。

    因白昼里累得厉害,身体吃不消遂不由自主补的这一觉委实忒过绵长,乱七八糟的噩梦接踵而至,梦中无景无物,唯有一人,变是林雾,那个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的强悍女人。

    只是,昔日飞扬跋扈、亢心憍气的女人如今却不再强悍,一副死气沉沉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