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这么多?”薛纨笑着瞧那满当当一大碗,“你想醉死我吗?”

    “走啦走啦。”众人见薛纨一双眼睛都在阿松身上,心领神会,将酒瓮一抱,闹哄哄地往外面去了。

    阿松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硬是忍住了,先作出温柔关切的样子,“将军这两年还好?”他和以前一样的紧袖长袍打扮,没佩玉,没饰金,她猜他混得不好。

    薛纨扑哧一笑,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放下碗,他眼里闪动着那种懒洋洋的、揶揄的光,“没升官——白受你劳动玉指,对不住了。”

    阿松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官运亨通,若他真的青云直上,她恐怕控制不住自己,要嫉妒得眼睛发红了。他官场失意,她幸灾乐祸,斟酒的动作更舒展自如了,“我再替将军斟一碗。”

    “不用。”薛纨按住酒瓮,“你斟的酒,我不敢乱喝。”他脸色端正了,“找我干什么,有话直说吧。”

    阿松在他面前向来不屑掩饰本性。忍了这半天,她快憋死了,张嘴就问:“皇帝还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也许一辈子?薛纨没那么直白,怕当场把她气死,他同情地看着阿松——至今还记得她被迫离宫时那副茫然的样子。“你太蠢了,投奔皇后,不如来投奔我。”

    投奔你,岂不是被你吃干抹净,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阿松可不傻,但她没敢嘲讽薛纨,轻轻靠在他身上,她楚楚可怜地瞧着他,眼睫毛又湿润了,“我才十七岁,”她哀怨地说,“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

    薛纨笑道:“我只是个区区羽林监卫率,可没法把你塞到皇帝的龙床上。”

    阿松不依,摇一摇他的手:“你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的呀。”

    薛纨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热,还有剑茧,被他不轻不重地捻着,她一阵不自在,假装要抚鬓,抽出手来。薛纨也没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凝视着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松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时后悔出门时没有照一照铜镜——是她的眉毛不够黑,嘴唇不够红,还是脸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恼落在薛纨眼里,他微微一笑,手指顺着她鸦羽般的眉毛轻轻一揉,说:“下回别穿皇后的衣服了,不好看。”

    阿松忍着性子低声下气,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搓起了火,她一把搡开薛纨,嘲讽地说:“你见不得皇后,当初别骗她跟你睡觉嘛。”

    在王氏身边两年多,她已经察觉到了王氏和薛纨的苟且,原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既然薛纨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顺带也替王氏出口气,顿觉心里舒畅了。“翻脸不认人的男人,我呸!”

    薛纨脸上挂不住,冷笑道:“你整天想着爬皇帝的龙床,难道你爱的是他的人?”

    “我就爱他的人!”阿松毫不知耻,薛纨脸上越难看,她声音越高,“我就爱,我就爱!”

    “知道啦。”薛纨打断了她,脸色有点淡,“七月十五盂兰盆会,皇帝最近提起了大皇子,可能会去天宝寺祈福。”

    “真的?”阿松疑心地瞅着他。

    “真的。”薛纨满不在乎地,“要是他临时变卦不来了——你就在这寺里再待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