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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敬宣一扫先前的晦暗,一股恼地吐出心头的不快,虽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无能没用,但明眼人一听便听出是在埋怨公婆的偏心无耻与没脸没皮。赵老太太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几乎忍无可忍正待破口大骂,然方老太太抢先一步,又劈头盖脸地骂方敬宣来,“够了,你还好意思哭。我来问你,知礼媳妇的娘家帮了你这天大的忙,为何没听到你一声感激,反而还处处埋怨人家?这是何道理?天底下有你这般不知感恩图报反而以怨报德的人吗?”

    方敬宣蒙了,明明说婆家的糟心事儿呀,怎么又扯到何氏身上去了?

    老太太也不让她回答,又一个劲儿地开骂,“知礼和媳妇进得京来,你身为姑姑的,可有助其一二?知礼小小的翰林编修,与姑爷的七品给事中相比,哪个更让人眼红?知礼媳妇怀有身孕,你身为姑姑的,可有关心?现在正是多事之烽,人人都紧着明哲保身的道理,偏何家人自己拿热脸来贴你们的冷屁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姑爷升了半品官儿。新帝登基,朝中好多老臣都是明哲保身,可何家却还为了姑爷的事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升了半品官儿,你却不知感恩,反而还埋怨人家不够尽力。天底下你这样人心不足的人吗?”

    方敬宣面色微愠,埋怨地望了赵老夫人和文氏一眼,委屈道:“母亲可冤枉我了。何家多处奔波,替您女婿求了一官半职,女儿已是感激,可何家既然一心相帮,何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呢?这半吊子水的挂在半空,喝又喝不着,放又放下下,平白无故的把人吊着,多没劲的。”

    方老太太继续破口大骂,“你以为何家真是神通广大,万事都能搞定?你只知道何家表面的风光,何不仔细想想,何家现在也自身都难保了,还跑去管不相干的?你是人家的祖宗不成?”

    老太太顿了下,缓了口气继续骂道:“何家顾忌着姻亲的身份,仍是勉强帮抚了一把。你可知,为了姑爷这事,何家费了多少心力?难不成何家要以族的身家性命来搏一个毫不中用的美名?”老太太原本还有三分的作戏,但见赵氏婆媳,越说越忿,最后几乎拍桌子瞪眼了,又指着方敬宣痛骂:“你个狼心狗肺人心不足的东西,居然做出这么没脸的事,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给知礼媳妇甩脸子。你可知人家心里有多委屈?人家豁出了身家性命相帮,不但没讨得好,反而还落得一身的埋怨,你可真够行呀啊,我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知恩图报你没学过?人生一世,要知足常乐,一味的想着升官发大财,人人都想升大官,可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你一味的讲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为何不想想人家出手相拥,已经是冒了大天的忌讳了。难不成,要人家拿自己的项上头颅相帮这才叫义气?”

    方敬宣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另两个赵家婆媳。只觉又气又臊。

    赵老夫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很想不顾一切地与老太太干上一架,但方老太太却句句戳中她的痛处,因理亏在前,再因目前赵家举步维艰,一切都要仰仗媳妇的娘家姻亲,开罪不起。过惯了锦衣玉食让人捧着敬着的滋味,一下子又回到人人贱踏的地步,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容忍的。为了以后的荣华富贵,为了两个儿子的前涂,赵老夫人只得忍下难堪,让方老太太骂个尽兴。

    赵老夫人虽然当婆婆刻薄了些,但却是个一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但她能忍得,文氏却忍不得了,扬起一对吊梢眉,阴阳怪气地道:“亲家老太太这话可就过了。谁人不知何家世代簪缨,要风有风,要雨得雨。抬举咱家,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咱家的要求并不高呀----”

    方老太太目肖豁地射向文氏,面无表情:“亲家嫂子说的倒是实话。不过老婆子却觉得求人不如求已。并不是真凭本事得来的功名,只一味的靠别人给予,这也不是个办法。亲家嫂子觉得呢?”

    文氏脸色胀得通红,忍不住咬牙道:“亦不过升了半品官儿,就好像施舍了咱家天大的恩似的,这小小的绿豆的官儿,我还不放眼里。”

    赵老夫人一个厉喝,“老大媳妇,你给我闭嘴。”

    文氏面带不服气,老夫人又厉声喝道:“不中用的东西,尽扯我的后腿。越发不成样了。给我滚到一边去。”

    文氏气得险些栽倒在地,恶狠狠地瞪了方老太太,恨不得生吃了她。

    方老太太淡淡地对文氏道:“亲爱老太太和亲家嫂子暂且息怒,老婆子只是在教训越发不成样的女儿,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恕罪则个。”

    赵老夫人僵硬着神色,道:“亲家太太何须动怒,您女儿嫁入我家多年,虽无多大建树,但总归克己奉公,从无过错。此次何家的事儿,我们却有不对的地方。亲家老太太骂也骂了,这该消气了吧?”

    “那可不行,这丫头不骂不成体统。居然做出忘恩负义不知感恩的事,这可有违我方家祖训。我方家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却知道滴水之恩当以泉涌相报的道理。可这死丫头却反其道行之,以怨报德,不思已过。”

    文氏嘴巴一撇,冷哼一声,把头别向一边。

    老太太也不理会她,只痛快地骂着自己的女儿,方敬宣虽觉母亲在指桑骂槐,这时候也深觉自己做了多么刻薄无耻的事来,不由脸红心腭,深深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