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铁手一坐下,就小声的问李岩手下官军,道:“两方军队对持,你们有多少兵马,粮草可支撑多久?”

    李岩一名下属见何铁手是外人,这些话本不好直言相告,但何铁手说话之间自有一股天然的风流韵味,哪里是他这等军汉可以抵抗的,犹豫了下,道:“有一万三千多人,但粮草不足。”

    “你问这些作甚?”夏青青问她。

    何铁手道:“师父和李岩是至交,要是真打起来,必然留在这里相助,我提前问问,也好有个安排。”

    她一边说,一边对苏阳笑道:“你怎么办?是留还是走?”

    苏阳想的却不是留走的问题,他望着李岩桌上的那杯酒,有些出神。

    一个人死志已决,又何必再拦。

    这时李岩站起身来,对着打仗中众人朗声说道:“各位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这些年来咱们出死入生,甘苦与共,只盼从今而后,大业告成,天下太平。哪知道万岁爷听信了歼人的谗言。说什么‘十八孩儿主神器’那句话,是我李某人要做皇帝。刚才万岁爷下了旨意,赐李某人的死,哈哈,这件事真不知从何说起?”

    这皇帝说的就是李自成了,他攻入燕京之后已然称帝,而在闯军自此之后,反而成了流寇,倒是颇有元朝铁骑的风范,占了江山,却不把这片江山上的百姓当作自己的子民,而是视为任意索取屠杀的猪狗牛羊。

    而他们却没有元军铁骑的战力。

    大帐中众将站起身来,纷纷道:“这是歼人假传圣旨。万岁爷素来信任将军。将军不必理会。咱们齐去西安城里,面见万岁爷分辩是非便了。”

    各人神色愤慨,有的说李将军立下大功,对皇上忠心耿耿,哪有造反之理;有的说本军纪律严明,爱民如子,引起了友军的嫉忌;更有的说万岁爷若是不听分辩,大伙儿带队去自己干自己的,反正现下闯军胡作非为,大失民心,跟着万岁爷也没什么好结果了。

    李岩取出一张黄纸来,微笑道:“这是万岁爷的亲笔,写着‘制将军李岩造反,要自立为帝,大逆不道。着即正法,速速不误。’这不是旁人假传圣旨,就算见了万岁爷,也分辩不出的。”

    众将奋臂大呼:“愿随将军,决一死战!”一名将官说道:“万岁爷已派了左营、前营、后营,把咱们三面围住了,那不是要杀李将军一人,是要杀咱们全军。”众将叫道:“万岁逼咱们造反,那就真的反了罢!”

    李岩叫道:“大家坐下,我自有主张,万岁爷待我不薄,造反二字,万万不可提起。来,喝酒!”众将素知他足智多谋,见他如此镇定,料想必有奇策应变,于是逐一坐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李岩斟了一杯酒,笑道:“人生数十年,宛如春梦一场。”

    他将酒一干而尽,左手拍桌,忽然大声唱起歌来:“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管教大小都……”那正是他当年所作的歌谣,流传天下,大助李自成取得民心归顺。

    只听他唱到那“都”字时,突然无声,身子缓缓俯在桌上,再也不动了。

    红娘子和袁承志吃了一惊,忙去相扶,却见李岩已然气绝,嘴角流出一缕黑血,原来他那杯酒中早就放好了毒药。

    红娘子笑道:“好,好!”拔出腰刀,自刎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