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粤省时沈溪就清楚,大明盐茶经营由朝廷垄断,施行的是引盐法和引茶法,除了特定官商外,没人能经营这一行当。

    地方上经营盐、茶的官商大多属于世袭,几代人都负责一地的盐茶买卖,一级压一级,就好像传销,顶层利润最丰厚,逐级摊薄,到底层的盐商、茶商基本已经没什么利润可言,因为官府在地方上有盐茶指导价,街面上商贾赚的都是辛苦钱。

    像文家和钟家这样作为湖广一省盐、茶买卖顶层的大商贾,利润极为惊人,由于长期扎根地方,广罗关系,可谓货真价实的地头蛇,手头的权力不小,甚至可以用银钱和财货到京城或者南京走动,左右地方官的任命。

    而新官到任地方后,不敢公然得罪他们,甚至要刻意巴结,求一个相安无事。

    而这些大商贾作为回报,每年都会在三节两寿为官员送去财礼,求的是心照不宣,几代人经营下来,关系网可谓错综复杂。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些世家大族就好像营盘一样,迎来送往,接待形形色色的官员,就算有清官不收受财礼,也不会跟这些官商作对,因为按照儒家的中庸处世态度,大家相安无事,没必要撕破脸皮,最后闹出个鱼死网破。

    盐茶专营制度乃是太祖钦定,官员想改变的话困难重重,世家大族也不怕官员到地方后乱来,他们随时可以请动御史言官到朝廷弹劾官员。

    如此一来,官员们谁都不敢贸然对这些官商下手。

    可沈溪却不同。

    沈溪在粤省时,为筹措剿匪军费,一意孤行,改引盐法为票盐法,大小商贾有盐引就可以运销食盐,如此一来专营便改为公营。

    沈溪此举遭遇了极大的阻力,但他有改革的魄力,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当时他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实属破釜沉舟的无奈之举。

    当时地方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以及朝中御史也曾向朝廷弹劾,但沈溪掌握了盐课提举司官员的贪腐证据,加之朝中有谢迁、马文升等人保驾护航,朱祐樘考虑到手头没银子调拨给沈溪用以地方平匪,最后默认了沈溪的改革。

    票盐法仍旧使用盐引提盐,以这时代人们的见识,意识不到这是对盐茶专营制度的一次重大改革,朝中官员多以为二者没有本质的区别,认为只是提盐提茶的形式不同,结果盐茶公营制度便在东南三省保存下来。

    虽然东南三省并非大明盐茶主要产地,但这却极大震动了地方上世袭垄断盐茶买卖的官商,当湖广和江赣的地方官员以及官商听说沈溪担任两省总督,首先想到的便是朝廷对战时两省捐纳钱粮数目不满,让沈溪这位对鞑靼之战的大功臣前来地方改革税收,而沈溪到来后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更是让地方势力战战兢兢。

    如果是别人还好说,大不了多花些银子在朝廷走动,让不识相的官员早点儿滚蛋。

    可沈溪是谁?西北之战次功之臣,朝廷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以小小年纪便三元及第的旷世奇才,皇帝钦命的两省总督!

    论文治,沈溪有东南改革盐茶专营制度,增加国库税收、改善民生之功;论武功,沈溪有领兵东南、西北,荡平地方匪寇,驱除鞑虏的旷世奇功。

    沈溪对于引盐法的改革,触动了相关集团的利益,很多人怕沈溪当上户部侍郎,直接会改革盐茶专营制度,很多人前去朝中重臣那里诽谤和中伤,这也是刘健、李东阳等人竭力反对沈溪担任户部侍郎的重要原因。

    但地方势力再强大,有鞑靼人难对付?鞑靼人再怎么厉害,还不是在这位状元公的淫威下,夹着尾巴灰溜溜逃回草原去了?

    跟沈溪对着干,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