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收回,倒似是他还了人情一般,旋身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老葛刚奉的茶水端了。

    于行初握着戒尺背了手在身后,无意识地紧了紧,又松开,只重复了一句:“请殿下用了茶重来。”

    “怎么?若是本王说不,岂非你要将那剩下的二十九棍都还回来?”

    他似个柴米油盐不进的撒泼孩童,于行初凝神瞧着他手中捏着的杯盏,毫不怀疑等她说完剩下的话,那杯盏便就会迎面而来。

    周钊远顺着他的眉眼看下,呵了一声,就见那青衫之人缓缓走过去关了门,将外头那一点春,色全数隔开。

    年轻夫子一步一步行至中堂,再未近一步。

    “大盛十五年冬,天降异象,淑妃与毓妃先后临产,诞下二子。原该是举朝同贺,只此后,原本贵为四妃之首的毓妃便就因冲撞了太后被罚下,连带着尚且还在襁褓的皇子移宫岁和殿。”

    她说话间,那人把玩着手中的瓷杯,瞧不出情绪,于行初退了一步,继续道:“岁和殿乃是偏殿,虽不算冷宫,却也少不得冷清。然则毓妃乃是毓秀之人,因而才有的这般特赐的妃号,便就是不得见圣颜,教出的皇子也是优秀的,更何况,此子本就慧极。”

    周钊远淡淡啜了一口茶水,啧了一声。

    于行初不停:“只是,越是聪敏,越是不得陛下青眼。大盛二十三年春暮,毓妃薨,其旁幼子尚不及十岁,入陵那日,因郁结过甚吐血伏地,从此一病不起。陛下集司药监全力也不得法,虽是用尽天才地宝,也不过是堪堪吊着一条命,羸弱异常。”

    “又因此病一发,便伴有疯症,因而陛下特命其自立府门,不与其他皇子同入国子监。”于行初手中仍是握着戒尺,此时却已经有了些寒意,片刻才望着他道,“三殿下,你失了习字读书最好的时候。”

    “说完了?”那人投来一眼。

    于行初复又退了一步:“没有。”

    预料中的碎盏之声并没有传来,等来的却是一声薄笑,原在指尖把玩的瓷盏不过是轻缓落回桌上,周钊远揉了揉眉心:“夫子说起戏词来,倒引人入胜。”

    “鄙还有一句话。”于行初看他,“那一年冬日,司天监观天象,曾奉上一道密简。若非这道密简,三殿下的母妃,当也不至于香消玉殒于那寂寥的岁和殿中。”

    “陈词滥调。”周钊远忽而注意到他已经离自己丈远,遂一探身,“夫子这般疏远作甚?”

    “鄙惜命。”于行初垂首,不再回视。

    上首反道:“是吗?惜命的人,干不出这事。”

    这事指的是她方才的出言不逊,还是拖着一身的伤来书房,于行初并无意探究,周钊远也没有再点。

    于行初侧耳,正听那人一步一步踱来,房中沉寂,只有那脚步声,声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