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多时,她那两位师兄却是灵通的,大盛如今模样,于行初心中有数。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这后些年将要在此人手下谋事。

    素手舀了水泼进那锅中,堪堪溅出一点,边上的厨子瞧着,想要上前帮忙,被管家摇头摒退了。

    灶间人皆是散去,单是管家一人陪着,那立在锅前的人全然不晓般,伸手又撒了一把面进去,腰板都不曾弯下,分明漫不经心的模样。

    于行初知道这安亲王爷,二师兄与她念叨过。据说他年少时候大病了一场,后来行事就疯得很,旁人恃宠而骄,他却是恃病而横,已过弱冠的年纪,也未曾好好读过书。

    “可怜其母妃去得早,他就被挂在了岚妃名下,这岚妃算来是他母妃胞妹,倒是真心疼爱,可惜不过是个二品皇妃,在后宫也说不上话,怕是连皇帝自己都嫌弃这个儿子。”

    如此,难怪这般年纪还要寻教习先生,可不是荒废了么,怕是四书五经都未读全。

    于行初拿筷子将那面条搅了搅,想来老葛口中的娘娘,就是岚妃了。

    难是难了些,可那些个羽翼丰满的皇子们,自当各有谋士,更重要的是——起码这个安王爷荒废至此,总该牵扯不上那些往事,也免叫她多余防备。

    “好了。”

    于行初敲了敲锅边,将汤面盛进了青瓷碗中,前时下面的筷子搁在碗沿上。

    管家躬身瞧了瞧,为难提醒了一句:“先生这面……不需再添些什么吗?”

    “不必了。”于行初端起托盘来,“老葛,走吧。”

    走在前头的人分明年轻,可不知为何,一对上那年轻人平淡如水的眼,老葛就莫名有些敬意,好似泰山崩于前,他也不会眨一眨眼,如此,他终是将话都咽了下去。

    隐隐,老管家觉得,或许这一次的夫子,当不会那么快便就辞行。

    颀长的身影从中庭行来,周钊远掀起眼,眼瞧着他一步步上得台阶,是男子中最为瘦削的样子。

    哼。

    这一道鼻音打瞧见那青瓷碗中物时,便就化作更讥诮的冷笑。

    “夫子这般糊弄人,就不怕闪着腰?”说着,那笑便就敛去,周钊远盯住眼前人,“清水寡面——还是说夫子鄙陋,对于早膳,只这么一点见识?”

    于行初立在那里,自然瞧见他眼底的戾气,轻巧将托盘放了,清声道:“鄙不过一介青袍,这尘世虚活二十余载,能日享清汤寡面,已是最大的见识。”

    这话不卑不亢,竟是反唇相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