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三十六年,锦州城,春。

    清明时节雨纷纷,柳小五折腾着一把油纸伞,却怎么也撑不开,气得她一把撂下,直嚷嚷道:“什么破伞嘛,一点儿也不好使,回头我找那苏老头去,怎么修的伞!”

    同她一道躲在了沿街商铺屋檐下的年轻女孩子,拿衣袖擦了把额头上被滴落到的雨水珠子,和气地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你生这样大的气。”

    她俯身蹲了下去,亲自去捡起了那把旧伞来。

    “这伞也修了好几回了,怕是也没的可修了。”她试着撑开,“回头我给你些钱,再去苏大爷家买把新的回来吧。”

    一听要买新伞了,柳小五顿时便高兴了起来:“姑娘存的那些个钱,也该拿出来置些新的物件儿了,天天用这些旧的,没的叫人瞧不起。”

    容丝丝也撑不起那把旧伞,只好竖在了墙边。又听了柳小五的一番话,不由得笑:“怎么,用旧物件儿就给人瞧不起了?”

    柳小五添油加醋:“姑娘你是不知道,外头那起子小人,势力着呢。知道的,夸你节俭,不知道的呢,背地里还不晓得会怎么编排呢,坏心眼得很。”她翻了个白眼。

    容丝丝被她这生动的一番话,逗得直发笑。同样笑了的,还有身后店铺里的老板娘。

    “几天没见着,我们小五姑娘的这一张嘴呀,越发伶俐起来了。”李月娘笑着,将她二人往店里让。

    “哎哟李嫂子,这要论嘴皮子功夫,我可比不过您呐。”柳小五谦虚着,抬腿就要往店里去。

    容丝丝一把拉住了她,又望了李月娘,笑道:“李嫂子,你店里还做着生意呢,我们就不进去了,等等雨就该停了,我们还赶着往梨园去呢。”

    李月娘知道她的脾气,小姑娘虽人看着和气,那说话却是从来都说一不二的,因此也就罢了。

    她又看了柳小五怀里抱着的一只青皮包袱,遂笑问:“又往梨园去,那这包袱里的,又是给万姑娘备的吧?也不晓得是些什么好东西。”

    她口中的万姑娘,正是梨园鸿禧班当红戏子万暮云。

    容丝丝笑:“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罢了。”

    万暮云是唱戏的伶人,又正当红,这穿衣打扮上,绫罗绸缎必不可少,这些李月娘也是晓得的,因而她笑:“容二姑娘这话,说得可就谦虚了,这锦州城里谁不知道你们城南容家,那可是百年间数一数二的商户呢。就是一匹白布,那也比一般人家做出来的要精致得多。”

    容丝丝垂首浅笑:“李嫂子可真是会说笑。”

    李月娘一摆手:“欸——我这说的,可都是真话。”

    恰逢有人来买糖包,李月娘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