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一句一个圣僧,无不可客气气,唐僧遂更感放心,不由抬头观看。

    却见乃是三个老者,前一个霜姿丰采,第二个绿鬓婆娑,第三个虚心黛色。三人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都来与其见礼。

    唐僧赶忙还礼,道:“弟子有何德行,敢劳列位仙翁下爱?”

    之前自称十八公的老者笑道:“一向闻知圣僧有道,等待多时,今幸一遇。如果不吝珠玉,宽坐叙怀,足见禅机真派。”

    唐僧躬身:“敢问仙翁尊号?”

    十八公笑道:“霜姿者号孤直公,绿鬓者号凌空子,虚心者号拂云叟,老拙号曰劲节。”

    事实上唐僧依旧是留着自己的心思,如今却是已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感悟,所谓江流儿,取经人,金蝉子,一切的一切,但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闻听对方报号,唐僧依旧是问道:“四翁尊寿几何?”

    孤直公哈哈笑道:“我岁今经千岁古,撑天叶茂四时春。香枝郁郁龙蛇状,碎影重重霜雪身。自幼坚刚能耐老,从今正直喜修真。乌栖凤宿非凡辈,落落森森远俗尘。”

    另一凌空子跟笑道:“吾年千载傲风霜,高干灵枝力自刚。夜静有声如雨滴,秋晴荫影似云张。盘根已得长生诀,受命尤宜不老方,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

    拂云叟也笑道:“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最后劲节十八公同样哈哈笑道:“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唐僧听完,心中却是不由暗吟,对方若果真是妖怪,决然不可能有这般文采,定为那弑母吃人之辈一般,哪会与我这般客气,遂躬身称谢道:“四位仙翁,俱享高寿,但劲节翁又千岁余矣。高年得道,丰采清奇,得非汉时之四皓乎?”

    四老者顿时哈哈大笑,十八公道:“承过奖!承过奖!吾等非四皓,乃深山之四躁也。敢问圣僧,妙龄几何?”

    被气氛感染,闻听唐僧眼前不由飘过自己的一生,遂合掌躬身道:“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敢俄捱?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下爱来。”

    吟完,唐僧心底却又不由升起一阵莫名的惆怅,竟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那母亲,如今又可还好?随之却又浮现自己曾经将那人剖腹剜心的场景,一手握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却仿佛抓在自己的心上,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更想仰天长吼,直到耳边传来声音。

    却是四老者共称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中正有道之上僧也。我等幸接台颜,敢求大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唐僧闻言,不禁慨然,脑子里却依旧抹不去那鲜血淋漓的场景,自己剖开那人胸膛,活生生剜出其心的画面。

    唐僧不由暗叹一声阿弥陀佛,自知为心魔,遂平静心绪,开口讲道:“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又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

    四老者听得都不由频频点首,待其讲完,十八公才赞道:“圣僧果不愧禅机之悟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