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婆走了也一周了,这几个男人做饭手艺,一个比一个差,饭食粗糙,全是素食,夹生焦糊。我们蹲在门口,端着粗瓷老碗,无滋无味地吃饭。

    只有歪嘴和我们不同,心里甜滋滋的,前几天他陪着瘸腿婆回了趟家,久旱逢甘露,一路上得到慰藉,有时候想着一路上的那些事就脸红,想起了那女人莫名的悸动,心里甜蜜蜜的,忍不住笑,歪着的嘴咧到了耳根上。

    看着那时西沉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余辉里的灰尘雾蒙蒙的仿佛把整个场地都笼罩在了它的世界里,黄草丛中的前腿短后腿长的跳兔子蹦着高高凑热闹似的蹿来蹿去,跟着一起凑热闹的还有黄鼠狼,卷着好看的大尾巴,蹿过来蹿过去。

    一撮毛看着这些动物就想到吃肉,怂恿歪嘴去打猎,大家也说搞点野味解解馋,山蛋说,最好打只狼,既解谗,又解恨,为眯眼子报仇。

    人逢喜事精神好,满口答应着:“打只狼,我还没那本事,我盘算着兔子正多,也有黄羊,该慰劳一些我那把好枪了,不能闲着生锈”。

    我听说打猎,还没见过,嚷嚷着要去,一撮毛恶声恶气地说:“你个碎怂,是放羊来了,还是耍来了,一共六个人,走你们俩,剩四个人,两班怎么倒过来,草正肥,也不能错过打草的好时节”。我还是怕他,立马噤声,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蛇狼笑着说:“谁不是从小孩子长大的,娃娃都爱个热闹和新鲜刺激,明天去吧”。

    我们牵了骡子,准备了三四天的干粮和水,向沙漠和草原接近的深处去寻找,进了沙漠,爬过一个又一个山丘,歪嘴不时低头看沙梁上的踪迹,寻找着蛛丝马迹,看到动物粪便,捡起来捏碎,凑在鼻子上闻一闻,走了一个时辰,我就累得气喘吁吁,要求休息躺一会,歪嘴停下来说:“这个样子你还打猎,干脆让猎物把你给吃了,真正的好猎人,出门十来八天不回家,一次追踪跑个几十公里是常有的事,我们走的这点路和距离,肯定没有大猎物,抓紧走,不然中午天太热,动物也不会出来的”。

    四周静静的,连个鸟都不见,晨曦中沙漠光线柔柔的,那种黄带着湿润,宁静清澈,朝阳洒在沙丘上,朝阳的一面淡淡的橙红,背阴的一面暗影闪烁,沙丘的立体感很强,光线斜斜射在沙漠上,侧光使连绵起伏的沙丘高低参差有致,沙坡波浪式的纹路一棱一棱的,弯曲流畅的线条柔美,纹理汇成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线条,婉蜒妖娆,壮美绚丽。俯下身来,近处看,沙粒均匀细小,柔和干净,难怪二楞子教我沙浴,可以用沙子洗澡,油腻的衣服也可以在沙中自净。

    走了大半天,太阳偏西时,我偶尔见沙梁上跑过个沙漠蜥蜴,连个老鼠也没见到,我说:“野兔在那儿哪?”在这样广阔干净的沙漠里,找个猎物,真是大海捞针。

    “沙蒿草窝子里呀,你往远处看天上那黑点,应该是老鹰在盘旋,那下边肯定有兔子”,我才注意到,天格外的蓝,沙漠不刮风时,黄沙静静的卧着,纯洁清净,映衬的天比其它地方更蓝,蓝的深邃、蓝的纯洁、蓝的空灵悠悠、蓝的让人敬畏,在远处高处有一个黑点,与蓝天反差强烈的明显,我们加快脚步往那里赶。

    老鹰在天上不停盘旋掠过,沙丘上有一簇簇沙蒿和杂草,沙梁上有浅浅的蹄印,歪嘴说:“有了踪,那就是沙漠上撵小偷…跟踪追击了”。歪嘴让我跟在他身后,不要影响他的视线和打枪,他掰开枪的保险,端着枪说:“这里肯定有个兔窝”,“真的,太好了”,我兴奋地来了劲,睜大眼睛往四周搜寻着,像傻子进县城…东张西望。

    “知道吗?俗语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一块蹄印多,前边的草有被吃咬的痕迹,这是兔子离窝吃的,可我们脚下的草好好的,兔子就在这一块,它毛色与沙蒿一样,不容易看出,窝藏的很有耐心,你从它身边过,它都不会动,兔子前腿短,后腿长,它一般会往沙丘上跑,不会朝下坡路跑,往沙坡上瞅着”。

    我紧张地观察着,歪嘴用枪在草丛是拨弄,我问:“沙漠草丛里会不会有蛇,我总是觉得,蛇是最可怕的,它那滑不溜秋的身子,高昂的头,张大嘴,吐着红红的线舌头,一想就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歪嘴说:“沙漠里什么都会有,狼、狐狸、蛇、黄羊、野骆驼、野驴,但不一定能碰上,你记住,这些东些都怕人”。说着,他折断一枝指头粗的红柳给我,用来打草惊蛇和防身。

    我又反问他:“庄子上人都说,二道湖的芦苇里有蛇,十多年前咬了割草的谢秃子,中毒身亡,再没有人敢去那里了,我一个多月前还去那里放过羊,老觉得那里阴阴的,挺害怕,离的远远的”。

    歪嘴回答说:“有这么回事,那时我十九岁,在村里劳动,谢秃子的腿被咬了,肿胀得亮光光的,后来村上人就特别怕蛇,除了小伙子拿镰刀和棒去找蛇除害外,女人和娃娃都不敢去,那片芦苇越来越茂密谋乱”。

    我拿棍子抜弄草,突然发现一窝鸟蛋,歪嘴过来看了一眼说:“拾起来装口袋里,吃饭时烧着吃。“我一一捡起来,有7个。

    歪嘴生火烤鸟蛋和饼子,我累的仰躺着看天上的云,看久了,好像与沙丘重合,沙大沙高,天上的云也厚而高,沙漠贫脊低洼处,云也薄而露着蓝天,不一会又飘到另一处变幻,想象力丰富点,由意识、思维、定势的境象看云,又似人间,一群群的羊,奔马,慢牛,蹑行的狼,都能找到对应,风是它的蹄声,天庭是它的道路,电闪雷鸣是它们的战鼓,是不是像神仙享受地上人们的贡品和香火,天上的天马天羊等也嗅味着地上那一抺绿意和芬芳的气味。

    歪嘴接着吹牛,别人不敢去,我敢去,我是猎人,身上有杀气,百毒不侵,狼见了我都让着,那几年,我每年都去割些芦苇,回来晾干,编织苇席。正说着,一条灰色的影子猛地跳出,一瞬间已奔出七八米远,沿沙坡往上蹿去,我正担心它跑的没影了,只听一声“砰”的巨响,也没看到子弹,那兔子一个跟头朝前摔着栽倒了,歪嘴让我去拿兔子,说:“一窝至少二个,应当还有”,一边往枪里装弹药,那是散弹沙枪,装填慢,打出去是扇形一片,命中率高,我捡起那只兔子,身上流着血,腿脚还抽搐着动,正在这时,为一只兔子飞快地从草丛里朝我奔来,一看有人,它拐个弯又向别处跑去,它转身间,一趔趄,枪响了,野兔还是往前一栽倒地了,我吓了一跳,说:“歪嘴,你朝这儿开枪,也不怕伤着我”。

    歪嘴嘻嘻哈哈地说:“胆小鬼,这枪的铢半径只有半米,离你那儿还有五六米远呢”。他又说:“这是一对夫妻兔,找一找,应该还有兔娃子”。在那半经四五米的草丛里,果然有四只小白兔,还窝藏在里面瑟瑟发抖,歪嘴说,逮一只玩去,剩下的等它们长大了再说,奇怪,大兔子是灰的,兔娃子却是白的,我抓起一只,其它三个立刻四散着跑了,但速度比大兔子差远了,它睁着红色眼睛,抖着恐惧地看着我,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身体开始噌着想跑,歪嘴让我把它的小腿捆了,装在死兔子的搭裢布袋里,得胜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