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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白娘子与许仙的故事,怀薇说曾经亲眼见过这段传奇,不过变换了姓名,对于这个说法,顾识不怎么相信,向半幽求证,半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吾神所言不错,确有其事。当年我们四处游历,经过西湖时遇见了他们。那时男人知道了妻子妖族的身份,惊骇非常,四处找寻能人异士收妖,正巧撞见了我们。”

    “收妖?那个男人居然想要伤害自己的妻子,真是薄情寡义,丧尽天良!”顾识听到这里,愤愤不平。

    “古往今来,多情女子薄情郎的故事还少么?这么些年,你见识过的悲情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吧?怎么还这么气愤?”怀薇诧异于顾识的态度,觉得他大惊小怪了,在她看来,这样的情况顾识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才对。

    “后来呢?你们真的帮那男人把他的妻子收服了?”顾识顾不上反驳怀薇,他只关心事情的进展。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们跟那男人非亲非故,干嘛替他出头。那女妖在家里等那男人回去,看见我们进门的那一刻,喜悦的神情僵在脸上,等到看见他丈夫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不敢靠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却也是有骨气的,挺直了脊背,通红着双眼,噙着的泪水怎么都不肯落下来。”怀薇赞叹女妖的坚强。

    顾识仿佛深有所感一般,露出了悲苦的神情,感慨道:“那是她在丈夫面前所剩无几的尊严,怎么可能不极力维持?敢于隐瞒身份与凡人相恋,能打定主意与异族丈夫厮守终生,这位女妖的坚毅程度可想而知。奈何遇人不淑,跟女丑国主一样,看走了眼,居然瞧上了这么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这样痴情的女子,本应被捧在手心好好呵护,为什么要受这种磋磨?为什么要为这种渣男伤心伤情,空耗一生的韶华岁月,甚至赔上性命?”

    “女妖见她的丈夫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明白了丈夫的决定,也没有多做纠缠,没再看门外的男人一眼,化作一阵风就离开了。”这些问题,怀薇没有回答,她接着讲述女妖与男人的故事。

    顾识听到这儿,忍不住大声赞赏道:“好!好样的!就该这样做,这位女妖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那个男人这么对待结发妻子,还搭理他做什么?就应该一走了之,那种渣男根本不值得留恋。”

    “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那女妖不过是看起来潇洒而已。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向来不是重情重诺的痴情种能做得出来的。”怀薇泼了顾识凉水,浇灭了他的激情,随即讲出实情,“那女妖看似离去,实则隐去身形,徘徊在她和男人的家门口,迟迟不舍得离开。哪怕男人能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舍或想念,女妖就会不管不顾地重新回到男人身边。整整三天,女妖徘徊不去,只为求一个结果。”

    “那男人回心转意了?女妖肯定不计前嫌,回去跟那个负心汉继续过日子去。”顾识说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同样对女妖和男人的故事感兴趣的还有长老,只听他接着顾识的话,开口说道:“那还用说。人间不是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嘛,女妖痴恋男人,不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女妖都会选择原谅,不会过分计较。”

    “阿识,小长老,你们都低估了人类的寡恩薄情,他们的狠心远远超乎你们的想象。”怀薇嗤的一笑,似乎在嘲笑两怪的天真,随即不忘自我吹嘘一番,“当年我就断言女妖不会如愿以偿,让她别对那男人寄予太美好的期望。”

    “结果呢?阿薇,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那不要脸的男人还做了什么负心薄性的事。”顾识不耐烦地打断怀薇。

    怀薇难得没有继续吊顾识的胃口,干干脆脆就说出了后续情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结果可想而知,那男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伤心难过,反倒一股脑儿将女妖的衣物用品尽数烧了,像是那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火光中映出的是男人释怀的神情,女妖看到此情此景,伤心欲绝,崩溃痛苦,泪眼朦胧却仍然期盼着事情能有所转机。”

    “真的吗?事情真的出现反转了吗?”顾识急着想要知道后头发生的事,居然开始埋怨起怀薇来,“阿薇,你真当自己是说书的了,怎么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一口气说完就得了,说得跌宕起伏,这么注意起承转合做什么?”

    “我不是早就说过这故事没什么好结果嘛,悲剧收尾,哪里会有什么转机?”怀薇就喜欢戏弄顾识,欣赏完他急得跳脚的焦躁样,见他真急眼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下讲,“心灰意冷的女妖仍然抱着一丝丝的期待,在镇上选了一个偏僻的住所安居下来,深居简出,死心塌地地守着那个决心将她剔除生命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如往常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装出神情悲痛的样子跟邻里乡亲捏造妻子与人私奔的丑事,看男人坦然地接受众人同情的目光。久而久之,一切归于平静,男人的生活中已经完没了女妖曾经存在的痕迹。一个闷热阴沉的午后,女妖迎来了痛彻心扉的最后一击,男人要成婚了。有了女妖的教训,这一回男人挑选妻子的人选时格外谨慎,选了一个知根知底的。女方祖上几辈都住在镇子里,绝对不可能是非人的异族妖物。女妖听说男人即将迎娶的妻子有些轻微的残疾,脚有点跛,年纪有点大,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好看,镇上的人都说不如她好看。女妖还听说男人为了娶妻,花费了大笔的银钱,将屋子翻修一新,还给了女方一大笔彩礼,为那个跛脚的新娘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这些事,女妖都只是听说而已,她在男人成亲的当日离开了镇子,再没有回去过。”

    “早就该离开那个伤心地了,还留在那儿做什么?看那男人跟他的新妻子恩爱缠绵么?留得越久越难受,眼不见为净,到处去转转,也好散散心。”顾识听着女妖的遭遇居然红了眼,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带着哽咽声。

    怀薇没有嘲笑顾识的多愁善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痴心不改才是痴心本质,女妖离开镇子,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她跟男人初遇的地方,西湖附近。找了个说书人,将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讲述完,随后径自去了金山寺,找主持方丈,威胁说要为祸作恶,杀人屠戮。方丈一眼就看出了女妖眼底的死寂,将其收入雷峰塔中,却并没有设下任何禁制,承诺说她若是后悔尽可以自行出塔。女妖闻言,凄凉一笑,断尾起誓一生不会出塔。”

    故事到此,落下了帷幕,女妖的结局已然注定,她将在塔中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