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日夜高天际,雪散烟花遍海隅。

    除却宫闱深处,陌京城中率先放起烟花的人家是天虹武馆,顾老爷子下了大手笔,绚烂夺目的焰火照亮都城一角,无法与天家恢宏争锋,却光华变幻,赏心悦目更胜一筹。

    “天虹武馆在陌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平日不见铺张,行事低调,这回可算出了一回风头。”

    菱花镜前冷美人眉目妩媚,同自己的丫鬟说笑,泪痣点作七瓣银朱梅花,胭脂香染,朝霞氤氲。绯月捧着首饰匣子,挑拣出一对翡翠木兰花坠,给花魁娘子钳在耳畔,搭着赤金海棠丁香纽相得益彰。

    “尹先生不是说过,顾家的老爷子刚做了寿辰么,又逢小年,当然忍不住要庆贺。”绯月放下匣子,同绯云一起调香膏,“奴婢猜想,再过一阵子,到了新年正月上,恐怕还有更抢眼的。”

    绯云拧开个小瓷瓶,朝盅里滴进山茶花油:“咱们今年倒是不放花了,水芝姐姐刚才来说,夫人请小姐早点儿过去,说是改改规矩,要放天灯。”

    “那可快去,往年烟花爆竹燃起来,美则美矣,可味道呛人。”沈渊来了兴致,伸出手由着丫鬟最后抹一层香药,柔柔按摩进肌肤,穿好外裳,提着灯便向前院去了。

    富庶门第大多不甘落于人后,一时间,整座陌京城恍如白昼,遥遥望去真要生疑是在梦中。冷香阁没有凑这个热闹,只账房领着二三小厮,赶着做出来几盏孔明灯,请阁主夫人为首,依次放了聊作应景。

    盛秋筱被花魁娘子带出来,也得了份儿,从前院亲手燃了一顶天灯:“年年都是一样的烟花炮仗,虽然好看,却也腻了,安安静静放几盏灯,既能祈福,也不耽误咱们借光,赏别人家的烟火戏。”

    “的确,没想到账房先生的手除了能写会算,还扎得一手好灯笼。”沈渊站在廊下,面上挂着浅笑,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刻意避开风口,裹了厚实的风毛斗篷,自己没动手,只看着别人欢欣雀跃。

    花魁方才沐浴过,早早熏得馨香的巾子擦干了头发,两个丫鬟齐上阵,梳作精美繁复的牡丹发,当中正首簪一只四尾朱雀,展翅欲飞,口含璎珞珊瑚;粉黛薄施,丽质天成。

    “差不多该回了,姑娘们,起风了,快快回楼里去。”不必阁主夫人亲自开口,大丫鬟水芝已经代劳,遣走了看花眼的女子们。客人陆陆续续多起来,沈渊也掩下兜帽,拉着秋筱转过身去。

    “我看见人了,你进去吧,别叫等着。”花魁娘子压低声音,朝小楼门口瞥了一眼,与身边盛氏耳语:“过去的时候,帮我看一眼许锦书,告诉她,我改了主意,不想叫人打扰,不必过来奏乐了。”

    秋筱点头道:“奴婢记下了。原是我随口编出来诓她的,幸亏小姐记着,不然岂非我给你添乱子。”

    离雪城还未到,沈渊不急着回,抬手替盛秋筱拢拢鬓角:“要不是看见人来寻你,我只怕要你去弹琴奏曲,当作拿我做幌子的补偿。成了,你去吧。”

    “是是……”秋筱莞尔,一板一眼行了个屈膝:“奴婢先行告退了,明儿再和姐姐赔罪。”

    丝竹奏响,唱的不是郎情妾意,改作兴平景象,不出意外,冷香阁今儿该当是彻夜笙歌。两个贴身丫鬟陪着沈渊,躲开敞开着的门里的热闹,静静立在廊下赏夜景。离雪城的乐馆事情不多,要忙的是香料铺面,诸般事宜都得他过目,只能派个小厮送过话,约莫要晚到一时半刻,请沈渊与墨觞夫人莫见怪。

    “姑娘,要不咱们先进去吧,这儿人来人往,被他们看见了不好。”主仆三个着意避开正门,绯月仍如是劝道。

    沈渊微微仰着头,眼睛也不眨,回绝了丫鬟的好意:“有什么,难不成还有谁不认得,我是冷香阁的花魁。若怕被人看几眼,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墨觞娘子好心胸,在下却担心,你眼巴巴等在这儿,等来的终归却不是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