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圆浮在N白汤面上,陪衬几朵鲜nEnG菜心,水波盈盈很好看。沈渊指甲上的蔻丹已经褪尽了,水葱纤纤,握了汤匙慢慢搅动,热气翻卷蒸腾上来,给眉宇间笼罩一层雾。

    因着人少,楼下许锦书的琴声清晰可闻,离雪城主动笑称,沈渊这间屋子位置极好,寻常用饭也能有音乐为伴。花魁娘子低眉莞尔,并不说话,好像十分专注於饮食。未几,她没有再动手为雪城布菜,只是眸光带笑,轻声要他嚐嚐芙蓉鸭子,乐馆中的烧柴老叔上了年纪,可经不起这道菜的琐碎辛苦。

    “我乐馆里都是男子,粗茶淡饭对付过去也无大碍,渊妹妹T弱,饮食上JiNg细是应该的。”离雪城努力让自己讲话听上去不那麽客套:“倒是沈兄,西北苦寒,又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他新年如何度过。”

    沈渊道:“我与他虽是手足至亲,却连一顿团圆饭都吃不上。雪城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兄妹可以长久团聚。可惜,终此一生,我们是再也没有父母亲长了。”

    nV子目光灼灼,流连在离雪城面上,不知是烛火映照的光点,还是真切溢出了眼泪。离雪城唇角翕动,似是被其伤怀情绪所感染,脱口而出的安慰话语也更情真意切了:“渊妹妹,你得记着,即便父母缘浅,至少你们兄妹还是彼此的依靠。还有我……我愿对你起誓,离雪城此生,断不会背弃你。”

    “我信你,雪城哥哥。”花魁动了情,眼神中的缱绻几乎将离雪城融化。然她始终在拼力压制,不使自己做什麽出格的举动。她不想分辨离雪城话中有几分真假,左不过当是又一晌贪欢。

    绯月与绯云没有留在外间听候吩咐,沈渊直接叫她们出去,到自己的屋子吃饭。楼下许锦书的琴声久久不停,可想而知,新年初一就跑来听她的曲子,必然是位极为熟悉的客人。

    後院热闹的只有厨房,厨娘们一年到头不得闲,相b较於昨日除夕,倒也能松一口气,准备好楼上要用的宵夜,下人们吃的无需像昨日一般郑重其事。墨觞夫人领着水芝在房中对账本,又给城里的牙婆递了话,等天亮就将祝远静发卖出去。

    “新年第一天,她们就闹出这麽晦气的事情,凭她大错小错,我都不想再看见她。”

    墨觞鸳只手撑着额角,闭目深深叹气。水芝进门就点了安神香,又煎茯苓茶给主子理气,然而并起不了什麽作用。桌上账本翻开,已经查验过大半,墨觞鸳夹进个竹签子,随手合上放在一边:“水芝,再去烧一壶水来,告诉厨房,艾草不许断,好好烧上一夜,明儿早起洒盐水,角角落落都不能放过。”

    “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水芝本在旁边伺候研磨,听了吩咐忙点了灯笼出门。自打下午事情发作起,墨觞夫人的神sE就沉闷,连小姐回来都不叫进屋相见,只派下人嘱咐传话。冷香阁在陌京立足近十年,还是头次闹出这等骇人传闻,连水芝也少不了心有余悸,更莫说阁主了。

    厨上已有灶头停了火,几个小厮在井边打水,供粗使丫头刷洗碗碟。温嫂子不嫌劳累,还在案板前切面码,水芝问过,也不是给温颜儿开小灶的。

    “颜儿哪有那麽金贵,还要吃宵夜,”温嫂子擦擦汗,“锦书姑娘说,客人饿了,让我们赶紧做份饺面送上去呢。”

    水芝点头,转而去找何嫂子传了阁主的话,再出来时,温嫂子已经擀上了面皮儿。回到楼中琴声已停,约莫是饿着肚子,一时半会儿也听不进曲子了。

    这一晚雪城破天荒同意留宿,却是歇息在对过厢房。沈渊也留在了楼中,两个人隔着一条走廊,各自在房间里怀着心思。花魁脸上早就洗乾净了妆容,只消丫鬟抬水来沐浴即可,浸了满满的艾草、杭白菊,遍身清新。

    倚坐美人榻上,沈渊由着绯月为自己擦拭头发,细细涂抹香膏花露,玫瑰油与山茶花的味道随着暖炉的温度弥漫开来,绯云在妆台前弯腰调试首乌膏,养得花魁委地长发更似乌亮绸缎。

    沈渊试图让自己放松,却控制不住各种零碎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譬如今日不曾练琵琶,当心技艺生疏,再譬如以往无论什麽时辰,离雪城都会坚决回乐馆住,今儿怎麽变了X子?又譬如後院那个祝远静竟叫自己给忘了,不知盛秋筱去找她了没有……

    “绯月,上清丸还有吗?索X寻两粒出来我吃了,早早睡吧。”

    顾锦川配的药丸虽无毒,也的确是拿来日常调理所用,也没见这样随意服用的。绯月一时猜不透主子在恼什麽,只得先陪着笑脸:“姑娘怎麽了,哪儿不舒服麽?丸药可没什麽好吃的,姑娘若担心换了屋子睡不好,奴婢给姑娘煮一杯菊花枸杞茶,放上雪片糖,喝下去一定好睡。”

    “离公子在呢,姑娘若是实在无趣,不如请公子过来说话?”绯云忙完了活计,直起腰端着首乌膏上前,拿起抿子为沈渊涂抹:“反正也没人瞧见的,姑娘要是想,奴婢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