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人真心待她,譬如沈涵,譬如墨觞鸳,但游离在亲情之外,她也希望能有个人给自己些许Ai情。十余年心同槁木,是离雪城让她动摇,也开始燃起少nV情怀,而当这点美好都烟消云散,越是强大的心X,受到的伤害会越重。

    凌亦珩坚持要反驳:“嫁不出去,我娶你就是了。我知道你不信,也不喜欢我这麽说,但我希望你记着,这句话永远作数。”

    他想起崔贵妃的叮嘱,母亲想要一个强有力的亲家,也不知她认为西北沈氏如何?他没查清楚东g0ng的意图,但细想来,他的大哥又不愚蠢,JiNg心培养沈小姐十几年,总不至於单为了让金枝玉叶变成蒲柳,用脸皮来要挟刀尖上T1aN血的家族吧?

    “我劝公子不要以为,在冷香阁睡了两日,彼此就成了知己。我十一岁来到陌京,从此没有走出过青楼。那时我年幼,以为姐姐们是与心上人两情相悦,可最後竟没有一对成眷属,我问夫人,这是为何?夫人回答我的,永远都是一声叹息。”

    花魁语气渐沉,似是妥协,又似怀着最後的坚持。到了二十一岁上,她还是没参透自己的心,该强y时不够果断,该动摇时亦不够彻底,正如今日本是怀着决绝之念前去找离雪城对峙,看见他态度诚恳,当场就想要相信;思量过不应当再会摺扇公子,可当听见他殷切关怀,身为nV子又难以抗拒这份情意。

    果然,“趁虚而入”这四个字,不是古人的恶意揣测,而是世人与生俱来的弱点。沈渊开始自我质疑,好像几年来的坚持成了笑话,别人随便哄几句,自己就摇摆不定,又有何立场指责离雪城心猿意马。

    “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被世俗所接纳的,虽年年都有姑娘被接出去,可多是为妾为婢,下场无b凄凉。”与其说花魁在劝退客人,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晏儿想起一件事,我十六岁那年,有个叫红鸳的小娘子,听说是管家出身,家道中落流落至此,她年轻貌美,JiNg通诗书,最後被西边景州的县丞买回去,声称要她做如夫人。”

    摺扇公子明白,花魁又要讲故事,且听她的语气,这次的结局又不是皆大欢喜。果不其然,美人眼角的泪痕模糊了粉黛,连那凤稍都被冲淡,但凌亦珩哪会知道,花魁娘子伤心,却不是为了口中那红鸳小娘子。

    “景州多丘陵,山路崎岖,我们又出不去,是以此後两年,再也没人见过红鸳。直到我十八岁上,顾锦川先生云游归来,夫人请他为我诊脉,闲谈中提起他途径隆昌县城,曾救治过一位姑娘,那姑娘遍T鳞伤,身染不文之症,公子当知是什麽。”

    顾锦川见多识广,回来与人讲的多是山川风物,大好江河,那还是头次提起不好的事儿。他说,见到那个姑娘时,对方还有一口气,说自己叫红鸳,原是京城nV子,没入贱籍被人买为奴妾,专用来飨客,两个月前得了病,被转手到隆昌的财主家,很快病情败露,财主嫌晦气,本来要打Si她,幸亏那家的老太爷吃斋念佛,怕造孽,这才留了她一条命。

    “顾先生华佗再世,可是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三日後红鸳被发现自尽,屍首被贴满h符烧了,扬在野地里,意在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而实际上,红鸳有骨气,差一点就给自己赚够了赎身银子,那个县丞不知从哪弄到她妹妹和娘亲的贴身之物,骗红鸳说会照顾她全家,她才愿意去做妾的。”

    泪珠落在衣襟而不自知,惨剧见得多了,小阁主的心和眼睛都早就麻木,红鸳实在可惜,印象才格外深刻些。

    当年沈渊还疑心,明香姐姐杳无音讯,是否也经受了同样可怕的遭遇,而墨觞夫人安慰nV儿,明香是世间少有的聪明nV子,可惜难逃情关,为男人所负,必定是刻意隐藏踪迹,不愿再接触红尘,去无人认识处过平静日子了。

    “公子认为,红鸳姑娘的境遇是偶然,还是天下所有风尘nV子的缩影?”小阁主看向客人,“你可还记得,年前我被夫人责罚,是为了那个替秋筱出嫁的离枝姑娘,她倒是没有被转手出去,可一剂汤药断送X命,那时,还是公子替我善後的。”

    接连举出两例,沈渊当真不给凌亦珩留任何反驳的余地,只能y着头皮,违心道,阿晏说得在理,nV子生存不易,不幸落进红尘中,更是多半逃不过结局凄苦。

    “可人与人不尽相同,晏姑娘眼中多见惨烈,而忽略了美好的事物,才会心灰意冷。”摺扇公子从不轻言放弃,“凌某愿与姑娘赤诚相待,当日一诺,此生不变。”

    人X亘古如是,一旦对谁怀了期许,便会成为对方的臣子。凌亦珩希望年月能令误会消融、防备瓦解,花魁可以感知自己的心意,虽然他也明白,两个人看似相处已久,但在nV子心中,这种往来全然是某位客人一厢情愿。

    凌亦珩可以等,只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能够分给美人的就更不多,年前遇刺,他至今心有余悸,那一刻他脑海中所想不过两件:八妹能否孝敬母妃,墨觞夫人能否护好nV儿。

    “此生不变……”花魁终於後知後觉,cH0U出帕子擦乾净泪痕,还能给客人一个笑脸:“哪怕是上古神明,也在书中留下相离相弃的记载,公子又何苦为难人心。”

    难过的时候,陪伴当真是最具有力量的东西。沈渊红着眼从外面回来,将自己关在棠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忽然跑到前厅也只是想墨觞夫人,向她阐明自己不再愿意嫁给离雪城,至少在沈涵归来前,不想再和乐馆有任何交集。哪怕伤心至此,沈渊也没想到凌亦珩,全当他是新鲜感终於过了,以後也不会再来。而当看到他出现在面前,当听到他提起旧年之约,沈渊承认那一瞬间,自己生出过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