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声声,夜雪凄迷。纷纷扬扬的纯白sE试图掩盖掉g0ng墙内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甬道上只依稀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值守的g0ngnV点着灯笼,套上厚厚棉袄,双手还是冷得缩在袖子里。

    东g0ng今夜格外太平,连平日最热闹的流萤馆都没了动静,各个房间都很早熄灯,让嬷嬷们领着孩子都睡下。韫华堂风头出尽,竟也不声张,眼看着内室烛光暗下去,想必是康太子妃又多了一次生下嫡子的机遇。

    一顿饭吃得颜面尽失,对玉良娣而言并不算什麽,甚至b之初来乍到时遭遇的事儿,已经好上太多太多。她身边也有一个陪嫁的婢nV,名字叫香儿,起初就如阿玉的父亲所期盼那样,帮着她做成了不少事儿,也好几次拦住了她寻Si,日子久了,两个举目无亲的人难免生出感情,偶尔阿玉有不想被父亲知道的,香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场雪下得正好,没人会闲到发慌,冒雪跑来余贺轩找她的麻烦。太子良娣扒着窗户看雪,寒风吹在脸上,像细细的针尖刮过一样疼,她也毫不在意,任凭雪花被风一起吹进来,没多久便在发髻上覆了薄薄一层白。

    她没戴首饰,只梳了矮矮的双螺,头发还是乌黑的,这漫天风雪,就当作是给她装扮吧。

    来苍梧七年了,阿玉最喜欢的就是雪。故国从来没下过这样大的雪,也有可能是她见不到。雪花是那麽冰冷又脆弱的东西,尤其在有月亮的夜晚落下来,在月光下飞舞,充满着自由的味道。她总忍不住伸手去接,甚至想跑出去,将自己整个儿藏在雪里,沐浴着月光,得片刻洗涤。

    “良娣!这是在做什麽呀,快下来。”

    香儿从外屋进来,看见主子半个身子都挂在了窗户边,魂儿都要被阿玉吓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上前。玉良娣没让自己人为难,乖乖爬下窗台,张开双臂让香儿帮自己扫乾净了雪。

    “您这是何苦呢,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这样让风吹、让雪淋,晚了肯定又要病起来。”婢nV眼神中是发自肺腑的心疼:“太子妃不容人,咱们g0ng里的艾草也所剩不多了。”

    玉良娣笑了:“病起来又如何,全都是我的命,Si了倒素净。莫说我的身子已经不乾净了,就算活下去,就算没有来苍梧,我也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她的手凉得瘮人,说的话也饱含绝望。香儿cH0UcH0U鼻子,努力不让眼泪珠子掉下来:“良娣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活着总bSi了要强,人没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咱们只要能活下去,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香儿端进来一只碗,里面是新鲜的糖蒸sU酪,颤巍巍,水润润,雪白一片还撒着樱桃g、核桃仁。东g0ng有自己的小厨房,却不是为了玉良娣准备的,香儿弄到这样一份宵夜,不知花了多少力气。

    “您快趁热吃了吧,还能暖暖身子,奴婢去给您打热水,灌个汤婆子塞在被里,睡觉还能好受些。”婢nV不忍心再看阿玉的神情,低下头急匆匆告退。整个东g0ng除却值夜的人,或许只有她们主仆俩还醒着,说什麽要打热水,能去哪里找呢?

    上一次这样潦倒落魄,还是四年前了吧?康氏夫人得了恩典,千里进京,入g0ng探望nV儿。那天太子没有告假,照常外出办公务,玉良娣作为东g0ng位分最高的妾,必须出面迎接主母家眷。康夫人生得一双吊稍丹凤眼,眉宇间和太子妃颇有几分相像,拉着这位外国公主的手,看似亲热,实则将她视为nV儿身边第一害群之马。

    平日里那夫妻两个对良娣面子上还说得过去,那只是在没有更重要的面子的前提下。康夫人言行被汇报给太子,当晚膳房送来的饭菜就是冷的,虽然没有馊也没有坏,玉良娣吃下去,还是半夜发作起了腹痛。幸亏香儿心思灵敏,早猜到康夫人来者不善,提前存了艾草烧了,这才免去阿玉一场灾难。

    当年命妇入g0ng的圣旨在路上跑了半月,良娣主仆尚有时日准备,太子的喜怒却无徵兆,看来,这次只能听天由命了。

    良娣握着瓷碗,糖蒸sU酪的温度传递出来,实则有些烫手,可於她而言,只是杯水车薪。凉意从指尖漫延,这种古怪的病症自小跟着她,b任何仆人都要忠心千倍万倍。她已经记不得从何时开始了,终年手脚冰凉,不能见风,发作起来浑身寒彻入骨,颤栗不止。

    出嫁前,王g0ng里的医生也给玉公主看过诊,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草草了事,以王后一句“许是生养过儿nV便好了”作罢。还是到了苍梧,御医们例行公事来请脉,她才知道,自己这个病就叫寒症,由长期风寒侵蚀而起,病根深入骨髓,自古以来医书中记载的很少,且没有人治好过。

    这就对了麽,从记事开始,玉公主眼睛里看到的就是黑暗b仄的囚笼,冰冷的墙壁、cHa0Sh的草蓆,还有生母那张从没断过泪痕的脸,即使寒冬腊月,也没人给她们送棉衣,她能活到成年,属实是个奇蹟。

    冰冷的感觉侵袭上来,阿玉也开始慌神,不想真的再惹出风波,赶紧吃完了糖蒸sU酪,肠胃里有了点热气,暂时欺骗了理智。香儿迟迟不归,只怕又在被哪个g0ngnV刁难,玉良娣知道,今夜只怕要难熬了,正如年幼时咬碎牙龈挺过来的每个夜晚,病痛发作,只有亲娘紧紧抱着自己,後来,亲娘也没有了,无边黑暗中剩下那个瘦瘦的身影,和她像两只绝境中相互依偎的兽,一年年支撑着活到相继离开牢笼,又相继被送往异国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