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鞭炮里渐渐远去,那天晚上撒的灯火也慢慢变得渺杳。由正月十六这天起,年的气氛越来越淡薄了,最后只剩下柴米油盐这些繁杂的琐事。

    赵庭财已上班儿,骑着他的并不算旧的自行车挎着他那印有“工业学大庆”字样的帆布包。自行车与帆布包几乎成了他身份的标识,是与其他人相区隔的明显特征。

    天气暖洋洋的,出奇的好,又没有讨厌的风作乱,所以梅春今天感觉特别的舒畅。她在收拾完屋子后忽然看到自己的外衣有点暗灰的脏痕,想起弟弟们穿的裤子上的“涸落”大圈套小圈后就对梅香说:

    “咱俩抬水去。”

    梅香的眼睛挤到了一起,看着梅春道:“爸不是挑水了吗?”

    很明显地,梅香的话里有几分不情愿,梅春连忙解释道:

    “就剩半缸了,洗衣服不够。”

    梅香半笑着自语道:“洗洗洗,一天老洗,有多少水也不够你祸害。”

    虽然是这样说,她还是扯过炕上的头巾向头上围去。

    梅春和梅香一个拿着扁担,一个拿着着水筲向大街上走去。在斜穿过那一片白雪覆盖着的土豆地后,到了两条道路交角处的大井边。

    这个并不规矩的十字街南,一挂马车叽哩咣啷过来,赶车的是吴大老板子,刘三宝子坐在车轱辘上方的压包上。看见梅春,吴大老板子大声喊:

    “梅春,咋还你们抬水呢?”

    梅春也同样大声地答道:“我爸上班了,我洗衣服,水不够。”

    刘三宝子不知好歹地说:“让孙成文帮着挑呗,你丫头家家哪能干这活。”

    吴大老板子训他道:“不会说话把嘴闭上,连个正经的都没有。”

    刘三宝子并不生气,道:“辘轳把底下——全是正经(井)。”

    梅春皱了皱眉,她虽然不喜欢刘三宝子的话,但没流露出反感的情状来。那辆车叽哩咣啷过去了,越来越远。

    梅春放下扁担动手摇辘轳把。梅春虽然柔弱,摇辘轳却并不显得吃力,所以他没有让梅香帮忙。

    井台上的冰厚积着向四下蔓延,她怕梅香不慎滑倒或栽到井里,所以才让她远远的看着。

    梅春全神贯注地摇辘轳时,突然间一双手搭了上来,同时有熟悉的又陌生的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