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回到家后坐在炕沿上,回想着和老叔老婶说过的那些话,忽然她心生疑窦进而郁闷起来。三叔这人怎么这样啊,八字还没画上一撇呢,他先指望上了。不怪老婶批评他们。

    吴桂兰正打着麻经儿,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她将挂在墙上的麻坯儿扯下,续在上了劲儿的麻经儿上,然后拨动“拨拉锤儿”,那“拨拉锤儿”就欢快地旋转起来。“拨拉锤儿”上已交叉缠绕了一大团上好劲儿的麻经儿,这些麻经儿是可以做出好些麻绳的。

    梅春见母亲缠绕上好劲的麻经儿,就鼓足勇气问:“妈,我三叔来了吗?”

    吴桂兰一愣,过了一会儿说:“来了,来了那阵儿你没在家。”

    梅春想了想后又直直地问道:“我三叔想当队长?”

    吴桂兰支吾待说不说地回答:“他就说当社员又苦又累,还受人管制,想往上巴扯巴扯。”

    梅春忽然提高了音调:“我不还没同意嫁到老孙家呢吗,这就指望上了?都巴望着我当孙江的儿媳妇儿,好沾他支部书记的光。”

    吴桂兰登时慌了,放下手中的活制止道:“哎呀,你干啥那么大声,吵吵八火的,你三叔啥时候指望你了?”

    吴桂兰很难见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动这么大的肝火。作为母亲,吴桂兰一方面想让女儿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一方面又希望女儿顺心顺意,求得个好男人。好人家就是老孙家,好男人就是林余波。可是,唉……

    吴桂兰不说话,拨拉锤儿上的弯钩儿捏在手里。梅春见母亲这样,不免可怜起她来,母亲总是逆来顺受,从不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她将声音尽量放得柔缓:

    “妈,我三叔他们愿意说啥就说啥吧,他们的嘴我也堵不住。我头发都擀毡了,得洗洗。”

    女儿这么一说,吴桂兰马上露出笑容道:“嗯,我给你烧水去。”

    梅春连忙说:“妈,不用,我自己来。”

    吴桂兰并没有因为女儿这么说而慢下来,她迅速地穿上鞋,然后快步到外面夹了一小捆柴进来。梅春现在很高兴,她说:

    “用酸菜水洗头最干净,洗完的头发还光滑顺溜。”

    吴桂兰很是好奇地问:“谁告诉你用酸菜水洗头干净啊?”

    梅春回答:“二丫呀,她还说用黄土泥洗头更好。”

    大约是梅春觉得用黄泥洗头是挺滑稽的事,就呵呵地笑起来。

    洗过头后,梅春坐在炕上向外张望,看院子里悠闲的鸡,看不时落下来的麻雀,也看那只在向阳处慵懒地趴着的黄狗。吴桂兰出去了,她说上西边儿老李家去借袜底托。乌亮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衬着她温润雅致的脸,便有一种不同以往的风致透露出来,让人怜爱让人动容。

    头发干透后,梅春开始编辫子。她的头发里自然的馨香由她的指缝间向外泄露,又萦绕在脸颊上脖颈间。编好的辫子虽未垂及腰际,却更显得她青春妩媚容貌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