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的戴帽中学取消了,六年级七年级归并到公社中学,自然念了初一的赵守林赵守中赵梅杰也都上了公社中学,只不过他们都留了级,和赵守志一起又重读初一。

    今天是开学后的第二天。

    九月初的太阳悬停在东边的天空上,正将一团团炽热抛掷过来。夏天还没有真正的离去。也许这样的天气在哪一天戛然而止,但至少现在仍可享受那份热烈的爱抚。

    赵守志走在本已熟悉的路上,不停地向两边张望。四队高大的围墙内有一阵长长的马的嘶鸣,右侧那片树地里藏着的一只鸟在婉转地叫。路在向前延伸,那两带熟稔的枫树林和大树地都慢慢地退去。正平村就在眼前,看得见那些房舍都朝向东南。因为脚下的路向北而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让赵守志有种特别的享受。

    穿过整个村子,新学校正敞着大门迎接着他。

    灰黄的又高又厚的土围墙里,前后两栋教室在赵守志看来富丽堂皇,西侧的食堂昏暗油腻,永远是被熏烤过的样子。一台二十八马力捷克胶轮拖拉机停在食堂的门前。

    秋千、单杠、还有那简陋的木马,呈现出特别的不比寻常的气派。虽然赵守志在以前到过这里,但他依然感到新鲜,一种拥有后的新鲜。

    赵守志的教室在后栋校舍左起第三间屋子里。教室里没有棚,大柁托举起的立人上也没有搭糊上草把泥巴,所以两个教室间可以隔空喊话,讲课声也毫无阻碍的向两边传导。尽管如此,赵守志觉得这也比原来自己原来的那个教室好很多。

    老师是身材颀长的李云达。他的尖利的声音与他的性别很不相称,而他的每次说话都抬一下脚后跟的习惯,很有喜感。昨天他已经做了自我介绍,告诉同学们在以后的一到两年内他将和大家一起学习劳动。现在老师做好了课前准备后开始讲课:

    “什么是有理数呢?”

    他的脚后跟抬了一下,赵守志也跟着抬了一下脚跟。

    “在小学阶段,我们学习了整数和分数,知道了……”

    小学阶段,那现在自己已不是小学生了。所有的小学时学过的知识好像与现在所学无法接续。

    赵守志侧转身,看见陈永安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生坐在一桌。他骄傲地晃着脑袋,眼睛里有一抹笑意。除了赵守志李光宗李福臣和王秀杰这个四个凭成绩被录入到尖子班的学生之外,葛老师又通过关系递送进陈永安和魏红云。听说葛老师和李云达是亲戚,还有不远呢。

    在学校的几天里陆续新进来十来个同学,于是这间教室前面的桌子几乎要触到黑板啦,整个教室就拥挤不堪。李云达老师对这种状况很是不满,终于在第二周时,后进来的学生被清退了出去。当那些同学向外走时,赵守志看见一个小女生哭了,样子很可怜。走了十多个学生,这间教室立刻显得疏朗起来,前面有了空地可供老师走动。

    赵守志的品性不因为上了初中而有所改变,依旧那样文静雅致,还有稍许的腼腆。这种品性让他在课上不积极举手回应老师,以至于他被特意叫起来回答问题。他的答复准确无误,所以老师半事夸奖半事批评的说:

    “嗯,不错,学的扎实领会到位。不举手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老师呵呵地笑出声来。

    张淑芬因为儿子进了尖子班而高兴了好几天,她骄傲的心情溢于言表,眉宇间的神采飞扬着将每一个角落都映亮了。他每天都为赵守志准备午饭,用新买到的饭盒盛装,然后用网兜兜住。赵守志开始用网兜拎着饭盒时还觉新鲜,慢慢的他嫌背着书包拎着饭盒费事,就直接把饭盒塞进书包里。饭盒里的菜汁有时会渗透出来,洇湿了书本,于是那些书本就沾染了油污,卤上了颜色,每次拿书本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就会扑鼻而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二十几天后,赵守志索性不再带饭,图的是省事。事倒是省了,但肚子饿了,所以午后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碗架子找可吃的东西。

    赵守志在学习上虽不是很刻苦,却也有些板眼。所以,期末考试的成绩还算理想,在班级排名第十二。赵守志为此自豪了好些天,那张巴掌大的油印通知书也被揣了好些天。赵守志炫耀的心理被精心掩盖着,他会以一种不经意的神态,从棉袄的挎兜里抠出那种成绩通知单,当别人好奇地询问时,就稍作忸怩地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