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吱……

    凌晨时分,铺满厚厚积雪的乌坦城外鳞次栉比的超级大楼间,沉重的脚步声,在雪地中缓慢行来。漆黑而深长的巷弄里,只有一盏小头灯,发出微弱的光。

    看那亮度,显然是点亮马上就要见底。

    格林微微喘了喘,在寒冷的夜色中,哈出温热的白烟,又忙加快了几分脚步。

    这个时间点的乌坦城外城明显不安全,要不是为了跑去隔壁楼拿药给老婆治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超级大楼里出来的。深夜中暗中出没的怪物倒还是其次——怎么说他现在勉强也能算得上身怀绝技,寻常嘤嘤怪根本干不掉他,可关键是这鬼天气,已经将近零下三十度,乌坦城又沿江靠海,湿冷湿冷的,冷气直往人衣服里钻,换作谁来,都根本顶不住。

    但林格也不怨别人,说到底,眼下的种种,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八年前,耿江岳刚上台那会儿,海狮城遭到全球经济封锁,连蔬菜都吃不上。

    可他当时就是那么短视,就为了那几口菜,那口几水果,就觉得海狮城不行了。好端端的海狮城命理研究所副所长说不干就不干,把钥匙往当时刚怀孕的安安手里一放,放弃了国籍,就傻乎乎地跟着一大群白痴欢天喜地从海狮城移民去了希伯联合国,还以为自己是赚到了。

    结果跟他一起出去的人,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一路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的父母在那个夜里被怪物袭击的时候,希伯联合国的警卫人员们,甚至跑得比他们这些受保护的民众都快,林格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亲,被怪物活生生撕成碎片。从那天晚上起,他就开始后悔。

    历经两个月的龟爬行程,最终只有不多的几个家庭,艰难进入圣约翰彼得堡。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更糟糕的生活,还在后面。

    几个安全到达的梦想中的“西方文明中心”的家庭,后来一个也没能过上想象中的好日子。

    当地政府从他们入境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他们当人看。

    原地撕毁协议不说,还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给安排。

    只是给了他们几个脑波电发电头盔,所有人全都傻眼地成了人肉电池。

    抗议的,没几天就失踪了。

    至今也不知道下落。

    只有配合认栽的,才勉强活了下来。

    幸好之后靠着天京大学命理专业硕士研究生学历,他才总算在圣约翰彼得堡大学的餐馆里找到了一份洗碗工的工作,让全家人勉强能过得好一些。只是孩子想继续读书,是不可能了,妻子也在这样的生活中,快速衰老下去,眼里全然没了往昔的光。

    这种艰苦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多,他才终于攒够了一点回家的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