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峰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听得德谷、秦氏和德町皆是张口结舌。

    德町像吃了苍蝇似的,一肚子恶心,又吐不出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老三是要独吞家产哩。若是争吧,就得跟大哥去争,跟人家老三却争不着。若要不争,又咽不下这口浊气。俗话说,大傻二愣子三奸奸,果然不是白话。多少年来,他跟老三走得很近,不管大事小情,都要跟他商量商量。老三呢,明里暗里的,也叫他占点公家的便宜,少分活,多计工的事做了不少。这些,他都在心里记着呢!现在,他对这个老三是又恨又敬,又敬又怕。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吃羊肉不沾臊呀!

    谁叫你当时不在老太爷跟前?他在心里骂起自己来。眼下,死无对证,尚方宝剑捏在人家手里,你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过人家。还有——忽然,他想起老太爷偷着给他的那一百二十八块三毛四分钱来,心里顿然一紧,便赶紧说:“行行行!就算老太爷说的,我们不跟你争总行了吧!”

    德谷一听德町这样说,只好叹了口气,表示默认了。

    “不行!”不想秦氏突然大声说,“他三爹,你吃光锅里的肉,也总该给我们留点汤!再说,老太爷去的时辰,我总还在哩,你咋不打发个人叫我来——”

    “啥?”德峰把脸一沉,“啊呀!叫你来,叫谁叫你去?你还有脸说!你是不是邵家的媳妇?老太爷七老八十,大病在身,你来看过几回?你不知道尽孝,还怨我没去叫你,得了好处还想卖乖。哼!我不找你的事,你还猪八戒倒打一耙。好,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我问你,老太爷给了多龙多少钱?”

    “老太爷是给多龙给过钱,可你也同意哩!”秦氏自觉理亏,低声嘀咕道。

    “我不是说那个!”德峰嚷道,“那天,多龙从老太爷屋里出来时,书包鼓囊囊的,拿了老太爷多少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

    “天地良心呀!多龙若是拿了老太爷的钱,还能叫你领着民兵抓到青湖里去,你知不知道三日不吃饭,良民生盗心呀——”秦氏忽然大哭起来。

    “那我不管!老太爷当了一辈子秀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临了,一分钱也没留下。不是给了你多龙还能给谁?”德峰用审问似的口气说。

    “真的?”德町嚷道。

    “咋不是真的!”德峰咬牙道。

    “老三,”德町问道,“你说老太爷能攒下多少钱?”

    “没有五、六百,也有三、四百吧!”德峰答道。

    “你亲眼见过?”

    “呃——这个,我没有亲眼见过!”

    “你没见过,咋这么说?”

    “老太爷有个布兜兜,从不离身。可临走时啥都没有。”

    “哎——我说老三,屁不是一个人放的。你说老太爷把堂屋留给你,行,我们信!你说长子没长孙,行,我们不跟你争。可你也不能一个人把屁放尽吧。你今个把事情说清楚,老太爷留下的钱倒底走了哪些啦!”

    刹时,德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憋得脸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