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杏独自望着炕上的鞋垫发呆。色彩斑斓的鞋垫吉祥而喜庆,她的心情却十分阴郁。

    她也得出嫁了。

    几天前,邝家就托媒人来说,叫她必须在半个月之内过门成亲,因为她的未婚夫好不容易才请了几天婚假。她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按理来说,她也实在不能一拖再拖了,哪有定婚一年多还不过门的道理啊!

    可眼下家里的处境又怎能容她过门而去呢?!

    昨天,邝家姨夫又亲自上了门。寒喧几句后,就直接说明来意,要商定一个确切的日子。

    眼看妈左右为难,吞吞吐吐张不开嘴,她就狠下心说:“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您别怪我们说话不算数。我也不绕弯弯,一,给我们家买头牛;二,种地收田的时候,我先得回娘家。您要能行,我啥都不说。”

    妈听了她的话,立刻骂起来,“你这个死丫头,哪有这么做事的!”

    她偏过头,绝决地说:“话我说啦,收不回来。”

    邝家姨夫铁青着脸,呆坐了一阵,对德谷说:“亲家你说个话嘛。”

    德谷抓耳挠腮,只是涨红着脸望多龙妈。多龙妈欲待答话时,却被斯杏瞪了一眼,便不敢开口。

    邝家姨夫气急败坏地说:“这就不要怪我说你们不厚道了。做人可不能光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你们想想,我是不是仁至义尽了。婚也定了,该给的钱也都给了,该给你们穿的也穿在你们身上了,还想咋样啊。我们也是有脸面的人,现在你们又要狮子大张口,是叫我剁指头吗。本来分田前我就想叫斯杏过门,那样她也能分上一份地。假如再早些过门,说不定娃娃都有了,又能多分上一份地。可现在斯杏的地分到了你们家,你叫她到我们家喝西北风去哩。还有,我的小儿子也二十三了,早就得给他成家了,人家问我要彩礼咋办。再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也没有牲口。现在叫我给你们买牛,天下有这种事吗?亲家,你要是能给我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答应了你!”

    德谷恨不能钻进地缝里,猛地在炕上砸了一拳,喊道:“行!”

    斯杏愣了一下,紧接着两眼圆瞪,指着德谷愤怒地叫道:“你说行,你就过门去。我在家替你当爹!”

    多龙妈慌忙拦住斯杏的话,说:“亲家你不要动气,你的话句句在理。你稍坐坐,我给死女子说个话去。啊——”一边说,一边拉起斯杏进到厨房。接着,关上房门,愤怒地说,“死丫头,你为啥不跟我们商量?”

    斯杏直着脖子说:“我就不跟你商量。我的事我做主。”

    “这么大的事你能做着主?”

    “妈我问你,多龙在哪里,他啥时能回来,他回来了,你叫他种地还是考大学?”

    “妈叫他考大学。”

    “那地叫谁种?”

    “我跟你爹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