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年关转瞬即逝,天授二年的春来的格外早,似是呼应这安详静谧的新局。浮糜,流欲,奢华,这个春宁尘看了太多的东西,那是使人沉迷,让人陷入贪婪,诱人堕入深渊的东西。

    静,可怕的寂静,无风无浪。但宁尘觉得这似是黑暗来临的前兆,骤雨未至的风啸,有种压迫感,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年节前后月影楼忙得一塌糊涂,影氏的各处铺子也红火异常,尤其是爆竹坊,更是供不应求。雨昔和潼儿隔三岔五的往月影楼去,芯儿亦是,宁尘并未反对,只是让他们省着些,莫露了其间关系。

    上元后的一个静夜,宁尘在书房忙到很晚才往玉宓住的翠微阁去,进得红炉正旺的内室,玉宓正在拭琴,“整日闷在屋子,该病了”宁尘柔声道。

    “只要有人陪妾说说话,便不觉得闷”

    宁尘随意坐下,她也凑了过来,“一年多了吧?”

    “载初元年七月十九,那日妾第一次见到郎君,今日是天授二年正月二十,恰恰一年半”

    “对啊,已经一年半了,大好的时光……”宁尘感慨道。

    而后漫谈,说她手中的茶,说这年节,这家宴,说这悠悠岁月。夜更深沉,宁尘的倦意上来了,玉宓起身轻言“郎君时候差不多了”

    自徐安期道出内卫密令后,宁尘更加谨慎了,每次要宿在潼儿或雨昔那时,都会在玉宓这呆到很晚才过去,其实玉宓的身份也是一个谜,但她绝不是内卫的人,是因为密令比她进门晚了太多,至于她的身份,她从不迈出府门,也和府外没有联系,宁尘没理由不放心她,况且她乖巧得很难让人戒防。

    “明日路过春坊,给你带几本曲谱回来”宁尘临出门前言。

    潼儿身上仅有几处不甚重要的节点还未通达,只需配合练功一次便能全然安泰了,但潼儿一拖再拖,竟拖了这么久,其实宁尘知晓她的心思,是怕自己以后不会来了,是怕没有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了。不伤身子,也就随她如此了。

    披发薄衫,玉骨香肌,解袖入帐,而后是春情,是尽欢,待灯定曲尽,风停雨歇,宁尘抚着怀中人微润的脊背轻声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了,你已过了婚嫁的年纪”

    怀中的人更往里钻了钻悠悠道“你说我脾性坏透了,荒淫娇奢,干脆疯了,或者死了,是不是就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不要瞎说…”宁尘捏了一把怀中人言,明显她在逃避这个问题,或者她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宁尘正为此苦恼着。

    没有什么比同枕入梦更和谐的了,两个熟睡的人儿,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该是做着何等美梦,梦里又是何等欢快时光,才会如此。不知梦为何,但定然梦里有彼此。

    ……

    宁尘站在曲桥门廊下,看着那清流,那绿柳,和那碧塘岸边嬉闹的红粉玉颜,四处谈笑畅饮的才子郎君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越州永兴贺季真醉了,诗兴大发,临笔新书: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可不正是姊郎身处之景嘛”

    宁尘回头,原来是自己的小舅子姚彝,便和煦笑言“大郎该喝诗的,你的才学你阿姊可是当我面夸赞多次的”

    “才不要,不然又被人言狂悖了,就像姊郎一样”姚彝行过来站在宁尘身旁傲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