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统治局遗址的各大区域横行的纳粹?

    是正在逼近伦敦中继器的这难以完全观测的流动感?

    是这个从各种意义上都被视为最终堡垒的自家的中继器?

    不知道,无法确定。

    走火看不到真正的敌人在什么地方,也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才能找到并击败它。有一股巨大的茫然感向他袭来,而他无法去想,这种茫然感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他的脑海中像是被太多的念头充塞,吃光了所有用来思考的资源,没有更进一步的余地,又像是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单纯只是一种苍白无力的茫然。

    下一刻,在走火遵从自身意识做出判断和反应前,所有他正在观测和思考的东西都关闭了,不见了,没有了。只剩下一片纯粹而黑暗的无,只剩下在这片“无”中,孑然孤立的自我。巨大的黑暗向无限远处延伸,走火开始感觉到,自己在下坠。

    原来,自己其实已经失败了吗?可是,怎么失败的?被什么击败的?如何被击败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这个发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在走火的脑海中浮现。他只觉得,这个结局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莫名其妙。

    竟然……连敌人的正体都没有发现……真是不甘心啊。

    ……

    物质形态下,呈现莲花状的伦敦中继器在这一刻停止了所有活动。不再飞翔,也没有坠落,就如同只是一个单纯的背景,镶嵌在更加巨大而扭曲的背景中。与之相对,那扑向伦敦中继器的巨大流动感便显得势如破竹,那阻止它靠近中继器的强大力场已经完全消失了。

    这巨大的流动感中所包括的,所有可以观测到的物质和现象,就像是溃堤的洪流,拍打在伦敦中继器表面。所有成形的席森神父就如同虫群一般,攀附在中继器已经物质化的外壳上。无法观测到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只能看到这些模模糊糊的人形正在以一种完全不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姿势钻进外壳里有的完全进去了,有的彻底溃散了,有的卡在半身处进退不得。然而,这些席森神父的人形是如此之多,哪怕大部分对中继器的入侵是失败的,但仍旧成功的部分却源源不绝。

    中继器内部,空气的流动正在变得古怪,有风从多个方向吹来。看不见的流动打乱了中继器内部在寻常状况下的感觉,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到,因为,到处都弥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氛围。所有可以感受到的动静似乎都在述说: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有什么情况正在发生。可是,既无法观测到具体的东西,也无法监控到规律性的数据。

    所有直接观测的方式都失效了,只有“感觉”还在报警,所有看似一切正常的地方,在感觉中都是不正常的。而这种不正常正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中继器内部扩散。直到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浓郁到了某个程度一种无法类比的程度席森神父的轮廓就再次显现出来。

    近江和桃乐丝都看到了这个轮廓,因为,它就出现在这个理论上已经从中继器内部孤立出来的走廊上。这个走廊在理论上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环境,但是,席森神父仍旧渗透进来了,尽管这个轮廓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幻影,像是稀薄到了近乎看不到的透明,像是一个飘忽的幽灵。

    席森神父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便是近江那超乎寻常,没有人可以理解的技术,也无法阻拦这种状态下的他。

    近江虽然不会大吃一惊,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感到惊讶。席森神父已经做到的事情,比她预判的还要多,而从即时调用的数据中来看,关于席森神父在这个过程中触动的变量,有一部分是缺失的。这足以证明,她的理论放在席森神父身上,或许有适用的地方,但同样也有诸多无法适用的地方。

    席森神父如今的形态,已经和过去所想的有很大的不同了。同样是无形无状,但是,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无形无状,如何达成的无形无状,这些本质性的地方,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种程度的改变甚至让人觉得,自己过去认为是本质性的问题,根本还不是最本质的问题。

    席森神父如今到底是什么?构成他的基础又是什么?已经变成了就连近江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解出的问题。

    近江无法预料到的事情,桃乐丝也同样无法预料。近江无法解明的问题,桃乐丝也同样无法解明。不过,席森神父的到来,确实让一些看似已经无法改变的情况有了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