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院伽椰子,爱德华神父、无名之子,三信使的力量在哥特少女的设想中是一种成体系的适用性十分广泛的神秘,但是这样的神秘力量在实际应用中也有可以预想到的弱点。因此,在面对真江怪物的时候,哥特少女在这个敌人没有表现出太多主动性的情况下,也坚持保守的战斗方式。若提到过去观测中的真江,哥特少女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可是眼前这个出现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真江怪物,带给她的却是极度的不详和未知,无法通过自己过去对“真江”这个人的认知去衡量对方,只觉得两者之间的差别并不是线性上某个阶段的力量差距,而是一种本质性产生了某种突变。

    哥特少女无法判断真江怪物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以及能够做到什么。在观测到这个怪物的同时,她自身产生的种种异常,犹如普通人听到防空警报。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看到轰炸降临,却已经下意识寻找躲藏的场所,可以预感到一种排山倒海,身不由己的毁灭,将会在下一刻发生,之后的每一秒都让人度日如年。

    从这个角度来说,正因为真江怪物仅仅是存在于眼前,没有做更多的事情,反而更让人感到恐惧。

    哥特少女是冷静的,这种冷静让她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尽管没有被这种恐惧钳制,却也清晰可以感觉到这种恐惧在情绪中的膨胀。巨大的紧迫感伴随恐惧而来,让她每时每刻都有一种自己就站在悬崖边缘,只要踏错一步就会粉身碎骨的危机感。

    冷静、恐惧、危机,巨大的存在感,就好似巨大的重力将自己压缩哥特少女在这样极端的感受中,猛然跳上四天院伽椰子的肩膀,高达百米的巨大沙耶身躯就像是翻江倒海的海神,哪怕站在百米高的地方也无法看到尽头的黑水,环绕在这个巨大身躯四周涌动,在哥特少女自己的感觉中,就像是脆弱的猎物向强壮的猎手示威,却仅仅是试图吓唬对方。

    从百米的高度俯瞰深红色的真江怪物,并不能利用体量上的反差扭转自身的恐惧。因为真江怪物看似仍旧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只要注意观察四天院伽椰子的沙耶之躯就能感受到那种神秘的充满了侵蚀性的力量,已经在这个百米高的巨大身躯上爆发。

    哥特少女确信自己没有记错,真江在过去所体现出来的能力名为“癌性繁殖”,和沙耶的血肉异化现象十分接近,如果四天院伽椰子不是三信使,那么沙耶之躯此时产生的血肉异化和过去的不同,绝非轻易就能判断出来。

    沙耶之躯的结构部分正在从关节处长出肿瘤状恶质,这种异变哪怕是同样擅长血肉异化的沙耶之躯也无法承受,构成沙耶之躯的皮肉变得松弛、在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就会脱落,并脱落的瞬间变成灰烬。哪怕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这种和灰雾同源的灰烬形态也是存在的,说到底,被统治局技术俗称为“灰粒子”的东西,根本就是一种幻想般的,既圆滑又暧昧的东西,既可以呈现物质性,也可以呈现非物质性,在大多数情况下更是呈现二相性,还可以表现出中间态,让人觉得从物性到非物性有一条隐秘的可以探究的联系,尽管从未有人真正找到这种联系。

    正因为这种东西让人觉得有一条隐秘的线索,却从未有人明确找到,所以才更让人深刻体会到它的未知,并从这种未知中感到无限的可能性和无限的恐惧感。虽然俗称“灰粒子”,但是,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粒子?没有人可以回答。

    它是充满幻想的,又因为可以呈现出种种宛如噩梦一样的现象,所以也是不详的。灰烬与其说是灰雾的凝聚态,但其实到底是不是,也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虽然从种种与之有关的神秘现象中,可以直接观测到灰烬和灰雾的转化,但又没有人可以通过观察这种转化,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过程,而让其发生转化的因素也是一直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力量实现。

    正如此时四天院伽椰子那巨大的沙耶之躯的异化血肉掉落后就转化为灰烬,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到底是何种力量,遵从何种规律,让其表现如此,即便是哥特少女自己也没能弄明白。与其说,哥特少女是三信使的创造者,毋宁说,三信使更像是“哥特少女要成为女巫vv”这个因,所导致的必然的果,当这个果出现后,哥特少女将它摘取。在新世纪福音成立之后,哥特少女从女巫vv的存在性出发,去探究这种变化的真相,但至今为止也没能找出头绪来。

    在找到那个理应存在的逻辑链之前,末日的钟声就已经敲响,整个末日幻境走向末日的进程相对探索需要的时间而言,是如此之快。

    所有的神秘专家都需要面对这种“有心去做更多事情,但时间不允许”的困境,就像是除非引来一个可以切实延缓末日脚步的外援,否则无法依靠自己去扭转困境的绝望感。在很多时候,神秘专家都是期望有神明或英雄的存在,可以直接拯救自己,至少让自己有挣扎的余地,可是,神明和英雄都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残酷的事实。

    哥特少女同样觉得,哪怕是存在特殊的自己,在这个末日幻境中,也没能躲开这样残酷的命运。在观测到真江怪物的时候,一个无形的绞索已经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曾经设想过种种自己会陷入绝望境地的未来,但是,遇到这样一个怪物,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中。仿佛有什么她始终无法察觉的因素,从四面八方,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她围困在一个悲剧性的故事中。所有看似充满希望的起始,都终将迈向一个让人绝望的结果。

    这个世界是绝望的,这一点,哥特少女早就知道了。

    哥特少女已经不去想象自己会否在这个时候,以何种方式迎来何种结果,这样的思考,在观测到真江怪物的时候,曾经是膨胀得最快的想法,但是,一旦陷入这种想法中,自己就越是会快速地迎来自己思考得到的结果不要思考,不要思考,有这样的警告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那是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仿佛是自己的心声,又仿佛是隔着遥远时空,一些在绝望中挣扎的渺小光芒所传递的心声。

    她觉得构成自身人格的原初资讯,那些已然破碎的,宛如垃圾一样的,不知道来自多少人的人格资讯,伴随着四天院伽椰子不明不白的异化和崩溃,也沿着最初拼接的裂缝产生龟裂。在哥特少女自我审视中,曾经就像是投入了高温炉中融化并锻造,圆融无暇的人格,正因为外在的压迫产生暗纹,于是,在投入高温炉锻造之前,人格碎片生硬挤压在一起的缝隙便又重新暴露出来了。

    从意识行走者的角度来说,这种自我审视中的人格龟裂,足以等同于“受伤”这个概念。可以感受到,却无法观测到的力量,正在从意识态的角度,将自身的意识蹂躏。哥特少女是这个世界上对意识态世界认知最深刻的人之一,自身人格产生龟裂的感受,让她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四天院伽椰子”这个信使已经落入下风的事实。

    真江怪物没有更多的动作,但是,对己方的伤害正在加深。当沙耶之躯彻底崩溃后,黑水又能坚持多久呢?虽然只要黑水还存在,四天院伽椰子就不算死亡,当沙耶之躯受到伤害的同时,黑水也在弥补这种伤害,当沙耶之躯崩溃后,只要还有黑水,也仍旧可以重新构成。但是,四天院伽椰子始终处于被削弱,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情况也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