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力提升百分之十的巢穴眨眼间就将周遭十米范围内的怪异清空,尽管怪异还在源源不绝地滋生出来,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的怪异浪潮终于被遏制了。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怪异补充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它们被清理的速度。最显而易见的,莫过于在总体观测下的怪异浪潮体积,已经开始一丝丝地缩减。高川还可以感受到,被镇压在水井下方的怪物在挣扎,在咆哮,试图从内部对巢穴施加压力,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在高川的手中,ky3000pro的神秘性足以加成到这个至深之夜目前出现过的怪异都无法抵抗的程度,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歼灭这些怪异根本就不需要维持出力二十四小时。

    当怪异浪潮的损失达到一个界限后,体积范围上的消退就更加明显了。高川站在安静幽暗的巢穴核心处,利用数据传输观测着这一切。充满了神秘感的矩阵流光在四周的墙壁上流淌,又沿着数据线蔓延到他的义体上,就像是一片片古怪又充满了某种逻辑理性的纹身。汇聚在脑硬体中的资讯在经过处理后传达其他作业部分,这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但高川却从可以听到原生大脑中传递来的,仿佛在补完这幅场景的电子音。

    伴随着战斗进程的加速,所有本该是在脑海中成形的画面,全都变成了数字、字母、形象文字和大量的乱码,其中大部分都是高川无法理解的东西,哪怕是过去无往不利的直觉也无法分辨它们到底在讲述什么,但正是这些“看不懂”的东西,才是神秘的本意虽然无法理解,但它确实在产生作用,构成运动,形成现象,并干涉眼前所见到的物事。

    怪异浪潮在耗损达到第二个界限后,便如同退潮一般回流到后方的街巷中。原本枪炮轰鸣,战况升温的谷场一下子就降温到了冰点。突如其来的死寂取代了喧嚣的让人恐惧的声音,巢穴的发射口还在滴溜溜地转动,就如同天地间只剩下了这般声响。

    矩阵流光在巢穴表面奔窜,它们就仿佛是锐利的刀锋,让巢穴表壳开始以它们的轨迹开始分解。魔方系统开始重组,分解而成的块状物彼此重叠,巨大的体积也像是被压缩了一般,重新收纳成行李箱的大小。高川抓住ky3000pro的提手,轻轻摇了摇在身旁地面躺下,仿佛睡着了般的小女孩。就在两人身旁不远处,水井中传来不详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明显在远去,高川由始至终都不知道水井下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它识趣而退的话,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毕竟,在这个至深之夜里,怪异是完全无法根除的,眼下杀死了这头水井下的怪物,也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

    如果其他怪异都如此知情知趣,在高川所过之处纷纷避让的话,高川也不会轻易就找它们的麻烦。

    被摇醒的小女孩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问:“我睡着了?”

    “是的。”高川说。虽然之前才经过一场规模宏大的歼灭战,但对看不见怪异的小女孩而言,前后没有什么差别。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高川不再阻止她靠近井边了。

    “八音盒就在下面。”小女孩仿佛强调般说到,但是她趴在井边,看起来却是有些犯难,因为要从满是井水的井下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此时村庄已经没有巢穴炮火制造的光亮,再度陷入一种让人不安的黑暗中,甚至于让人觉得比之前还要更加黑暗。小女孩仿佛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环境,但是,对于高川而言,这毫无疑问是至深之夜的某种变化,也同时意味着躲藏在这里的幕后黑手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

    “帮帮我。”小女孩用恳求的目光看向高川。

    “你还能听到那个声音?”高川再度确认到。

    小女孩点点头。

    “好,我帮你。”高川一直都觉得,“小女孩”和“八音盒”所构成的事件具备某种特殊的意义,这并不是可以直接越过的事件。

    高川再次用连锁判定确认了下方的动静,没有更多犹豫,纵身跃入井中。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像是某个人在歌唱,又像是八音盒发出的清脆声响,然而高川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在井外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听到这个声音,所以才觉得是在井里发出,然而,在神秘事件里,不会有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高川在井水中根本感受不到浮力,他就像是掉入了虚空中,一直往下落,当他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井外的时候,上方已经不存在什么井口了。那是漆黑的一片,如同通往无限蔓延的远方。

    高川觉得,这一次很可能又会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嵌套层中,这个至深之夜到底有多少嵌套层?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深入,因为他觉得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那一层中,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谁也没办法提前知道自己选择的结果。高川选择了帮小女孩打捞八音盒,那么,如今的情况就是他必然承受的。

    这谈不上好或是不好,虽然自己觉得不需要下来如此深处,但也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证明,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怪异狂潮所在的地方。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而帮助女孩的行为却实际是在帮助自己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高川平静地等待下落的减缓他可不觉得,这里的神秘性足够支持一个“没有底部的深井”。

    突如其来阻力还很小,但是在下落过程中,无疑是十分明显的变化,然后,高川觉得自己仿佛撞上了某种轻薄脆弱的东西,在一片黑暗中,他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连锁判定也没有任何反馈,感受性是唯一证明自己还存在的东西。也正是这种感受性,十分敏锐地对干涉自身的任何情况作出反映。

    方向陡然改变,下坠的趋势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前冲的趋势,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手忙脚乱,但对于习惯于自身速掠特性的高川而言,这种趋势的改变就像是速掠将作用于自身的外力全都改变为同一矢量方向的推力,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义体和脑硬体已经高效率地完成了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