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西征固为逐异族,护边民,岂可囿于身份之别?后生既深知圣贤之道,怎可以此狭隘之心夺他人高洁之志?”

    书生正欲反驳。

    老学究又道:“昔日逆贼程景濂借身份之便,行反叛之举,以致朝野内外人心惶惶,局势危若累卵。沈氏女以一己之力洙逆贼,稳朝局,其功德怎不足以得勋位,享俸禄?”

    沈氏女洙逆贼之事外界早有传闻,朝中上至天子下至大臣无一言其真假,更不曾下旨彻查此事,可见早已默认。只朝野内外诸人不愿承认此事罢了。

    如今被人堂而皇之地点明,甚至隐隐以此为荣。不仅书生无从指责,周遭之人亦有些赧然。他们虽认可大长公主所为,然对朝中女主当政之事仍不屑一顾,至于沈氏女更无甚好感。

    老学究不顾其羞愤欲死之态。

    “既如此,沈氏女所为亦无损于民,更益于国,是以此皆为顺天意之举。后生既为圣人门徒,日后切不可再如此愚昧无知。否则只会遭人耻笑,更因无才无德而不足以侍君!”

    书生因此言默了一瞬,随即又极力反驳。

    “纵使如此,那陆太后使今上只读论语而不知史,又作何解?”

    老学究闻言,脸上的冷沉一敛,竟露出些许笑容来,只那笑带着几分眼见顽童辩解而深感无奈之意。

    “圣人之书——老朽知天命之年尚且不敢言透,天子年幼,如何不可读?再说史——君子读书,一为明事理,二为平天下。”

    他顿了一下,继而道。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国朝以礼治民,只因欲令民懂礼而知耻,非是放纵而不知其所言。”

    以道德教化民众之言正是出自论语。老学究言下之意便是国朝策行礼制,不动恶刑,然民众却不可因其宽厚仁慈而出妄言。

    他见书生不敢再言语,便又道:

    “再者,后生岂不知流言非对也,未曾亲见,怎敢妄言!天子之师皆乃年高德劭之公,又怎会遗先帝之志,负朝野之期许?且股肱之臣奉命辅佐少君,自是事必躬亲,又怎会使旁人乱权、乱政?”

    言至此处,他朝四周看了一眼。

    “尔等若欲入仕途,侍君王,言民生,必先辨是非。否则,纵使满腹经纶亦一事无成!”

    话落,他亦不待众人作何反应,便转身飘然而去。

    只余面面相觑的一干人等,而之前对女主当政之事略有些愤懑的文人墨客,此刻亦不知如何自处。一时间竟也无人去追寻这位老学究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