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扯着嗓子鸣叫着,日光把一切都晒得过曝,树木仿佛要融化。

    医生放下笔,沙沙的写字声停下后,诊室里骤然一片死寂。

    他转向身侧,看向了旁边问诊的两个人。

    精心保养的中年女人紧紧抿着唇,膝上放着一只昂贵的限量款皮包,刚做了美甲的手搭在上面,发丝到服装无一处不精美,隆重得仿佛要参加什么晚宴,而她旁边的少女,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身上衣服皱皱的,已经旧了。

    两相对比,一个宛如资本主义泡出来的纸醉金迷,另一个则像贫民窟里和野狗抢食的灰姑娘。

    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人竟然是母女。

    医生没兴趣关注别人家的八卦,他收回视线,说:“你女儿出现的幻觉,幻听,经检查并无大碍,应该是压力过大引起的,我给她开点安神补脑的药物,保持心情平静,静养就可以了。”

    “真的没问题吗?”中年女人一脸担忧,她掏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角,动作一大,身上的香水味便无孔不入地钻入旁边施爱敬的鼻子里,让她一时屏住了呼吸。

    施爱敬微微向外侧挪动了下身体,她实在受不了过于浓郁的香水味。

    中年女人叫涂芳江,是她的继母。一年前,施家说她是走失多年的女儿,把她从乡下带回了月海市。本以为会是感动的久别再会,然而,回施家后,她反而像寄人篱下,她的要求没人会听,自然也只能忍受这能熏死人的香。

    医生似乎也受不了这味道,微微蹙眉,仍然柔声说:“这个年龄因为压力大,产生这种现象是很正常的。”

    涂芳江却突然哭了起来:“呜呜,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压力大,医生,她出生那年就丢了,她亲生母亲久思成疾,去的早,十几年了,我和她爸日思夜想,我每天求神拜佛,费劲千辛万苦才把她从乡下找回来。

    可这孩子脾气古怪,和家里人也不亲近,她爸工作忙,也管不上她。我费尽心思,纠正了她许多不良的举动,让她的言行举止能符合我们豪门的样子,免得出去丢她爸的人……”

    医生看了一眼施爱敬,少女坐得规规矩矩,对涂芳江言辞夸张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

    涂芳江兀自继续:“她在乡下那个时候,跟着一群男生爬山跳河的,哪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哦,回来后我们就怕她不习惯,精心地养着,怎么会压力大……”

    听到乡下哪是人过的日子,施爱敬皱起了眉,她考虑要不要打断涂芳江的激情表演,虽然这可能会带来一场禁闭,但是,在乡下生活的十几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别的都能忍,侮辱对她不错的养父母,她就不能忍了。

    在施爱敬开口前,医生先一步打断了涂芳江:“嗯嗯,这位女士,我知道了,你要不去外面喝杯水,平复下心情,我和你女儿再聊两句注意事项。”

    他说着起身,把涂芳江送出门外。

    医生起身时,撞到桌子,在桌缘的钢笔受到震动,滚了下去。医生并没有发觉,等他回到桌边,看见施爱敬弯着背,几乎贴在地面上,医生以为她不舒服,连忙问:“你怎么了,头晕?”

    施爱敬捡起钢笔:“没事儿,你的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