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一见她,嗓子里便微微哽咽了:“族姐……族姐!”随后他扑到榻侧,试图去握映雪的手。

    長君抚了抚他的肩,低声道:“莫要太伤心,这是伤身子的。”随后,他向映雪行了个平礼,“族姐。”

    叙善的神色也微微动容:“孩子……”

    可是无论是谁,映雪都不曾回应分毫。她的目光透过初九、長君、叙善三人,落在谁也见不到的去处。

    见映雪如此萎靡,叙善自然也是心如刀割。他暗道,这些年,我都将你当做我的亲生女儿,当做陵海堂堂正正的储君,我能做的都做了。

    初九道:“族姐,族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是初九,你不能……你好歹说一句什么,好不好?族姐你别这样,真的,你别这样……”

    映雪将手从初九掌心退出来,声音缥缈而沙哑:“走。都走。”

    長君安抚地抚了抚初九的肩头,悄声说:“想来她是过分伤心,不妨,过几日便好了。”

    这等时候,叙善已顾不得長君这个外族之人还在眼前,忍不住出言道:“映雪,映雪你恨我吗?你是不是恨我?当年的事,确是我对不住你爹和你,但是,但是我如此,不为私欲,为的是龙族啊。你扪心自问,父王对你好不好?初九有的,你有;初九没有的,你也有。你不能恨我。倘若我不杀你父王,那龙族便要活生生沦为鹿族的附庸了!你父王只知道享乐,十日不看一眼文书,再这么下去,便没有龙族了!”

    此时此刻,映雪难得地眨了眨眼,以表示她还是活着的,也难得地道了句心里话:“父王,不,叔父。我不恨你,我不敢恨你。”

    叙善仿佛在抑制着什么摧山裂石的情感,声音动容:“那……”

    “——我只是活得痛苦。”映雪轻轻咬着自己的朱唇,坦诚道,“我活得这么痛苦。倘若叔父在杀我父王时,连我也一道斩草除根,那我更感激叔父。”

    此言一出,叙善心中的悲哀几乎要吞噬一切。

    原来,他养大的映雪,一直如此痛苦。

    初九又低声道:“族姐,你……”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族姐不愿娶他,是因为莫说情爱,她连活在这世上,都觉得为难。

    一直隐隐约约感受到,族姐的心里有一痕心结深埋未解。却不想,是这样的心结。

    蓦然间,思绪便绕到从前。小时候,族姐常常与他睡在一起,尽管他们一个是坤泽,一个是乾元,谁也想不到避嫌。族姐总是记得将点心和西瓜留给自己。他烦闷时,总是求族姐待他出去解闷,从大云荒到鲛洲海,族姐都带着他去过。

    在族姐如此照顾他的同时,她心知肚明——自己是弑父仇人的子嗣。

    世间感情,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