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筵席尽散,宾客皆欢。長君的酒也醒了,他也不知缘故,为何之前还主动为自己剥褐栗的初九,此番看起来眉宇里都藏着愠怒。

    回到南帷殿时,初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怒道:“你可知道,你喝醉了,谁也不顾,只是枕着我……你!”

    長君思前想后,逐去了心头混沌,方想起这一桩来。他唯恐初九动气,忙赔罪道:“是我错了!往后再不会如此。好初九,你便容下我这一回,如何?”

    初九咬了咬唇,也不愿说什么罪责之言。转身往寝房走去,解衣卧榻,阖目休憩。

    長君跟了他去,见清浅月白色的纱帐里,初九静静地躺着,眉心还攒着些许嗔怒。当即暗叹,美人动怒,与旁人也格外不同。

    初九的丹唇微微抿着,看起来仿佛是两瓣儿开得糜艳的芍药。

    使他心驰神荡。

    与初九结识多年,他一分一毫的神情皆未消减过。比起容色,他倒是更欢喜初九的性情。

    也活泼,也静敛。温柔的同时又肯坚持自己的原则。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知晓,此时初九并不曾睡着。

    長君思忖片刻,伸手拨开朱砂红的锦被,妥帖地盖在初九身上。

    “不若我起个誓?”長君凑近了,也不敢去乱动初九,只低声道,“我起誓,倘若再敢醉在你膝头,让你丢颜面。我便丹魂俱焚!”

    丹指的是内丹,魂指的是神魂。所谓丹魂俱焚,自然是极正经的誓言。

    初九低声道:“莫再说话了。无论你说什么,我听着都觉得不舒坦。”

    長君细细思忖他的语调,腿侧初九应当是气消了七八分。便伸手将初九抱在怀中,果真什么都不再说了。

    翌日卯时末,恰逢朝会不升。長君便带着一壶洛神花酒,去往狮后的寝宫月仲宫里问安。

    昨夜落了几个时辰的霜,長君行途中,看得梅花上都沾染了一层雪白。他不由心泛欢喜。若是初九看到了,必要比作是“撕碎的白绫”。

    若是蔻香,她则要说成是“霜糖”。

    長君将绕在食指五六圈的剑穗松开,带着小厮曲觞踏入月仲宫。

    狮后穿着金绸寝衣,正在赏玩一盆姚黄牡丹。她见長君走进来,眉间便存上一缕笑意:“哟,终于是知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