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文帝殷真光复商朝后,商朝享国三百载,难免又出了几个不肖子孙,致使国中乱象频出。殷垣本是先帝遗腹子,上有兄长,无望帝位。只因权臣温承仿前朝秦栋旧事,废少帝而另立,才千挑万选的选中了殷垣,殷垣登基之时,不过七岁。可惜温承的命也和秦栋一样短,殷垣十岁时,温承便被人所杀。此时,神州大地已经是四面生乱了。之后,殷垣几历他人之手,虽名为帝王至尊,实际上只是一个象征权力传承的物件罢了。
数日前,叛臣郭燕事败前本要将殷垣缢杀,左右无人敢当,竟眼睁睁看着天子之尊被一个叛臣贼子生生勒的不能动弹。之后,郭燕自知事败,也横剑自刎而亡,亲信方越大着胆子要给二人收尸时,方才发现殷垣竟有一息尚存,大喜之下忙遣医官救治。
殷垣本是暗弱之君,平日里一贯唯唯诺诺,很是安静。这次可能是被勒时喉咙受伤,更是数日不发一言。只是饮食到比之前多了不少。原本骨瘦如柴的体格养了近月,竟是添了不少肉。原本殷垣瘦弱时,虽隐约能看出容貌秀丽,但整体上落魄之感压倒了美感。如今受了这一惊,他反倒气度从容起来,望之倒有了几分一国之君的气派。
乱世之中倒也无从谈什么忠义,就像方越,如今已经与逼死郭燕的大军阀关河暗通款曲,正打算将这个傀儡天子献上呢。说来,这关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降将关蒙之后。关蒙自降昭武太子后,常为先锋,因其有勇有谋,故屡立奇功。待天下一统后,太子为其请封,明文帝封其为信平侯。其虽归降日短,但实为昭武太子第一亲信之人。待昭武太子故去后,信平侯关蒙自请前往督建太子陵墓。待太子入殓后,其又为太子守陵三年余。后明文帝立太孙,辟他为太孙少师,兼领兵部尚书。明文帝在太子死后数年忧愤而崩,太孙登基时年止十二,明文帝遗命,以关蒙、张景和为顾命大臣。二人承明文、昭武之遗志。张景和夙兴夜寐,壮年而亡。关蒙待景帝加冠亲政后,虽未到知天命之年,也上奏乞骸骨,余生为昭武太子守墓而终。待景帝亲政时,留给他的正是一个政清人和的朝廷。此事数百年里也被传为佳话。关、张二家后人也累世为官,算是商朝一等一的世家。到了关河这一代,天下已有乱象,关河苦心经营十数载,在诸侯之中,算是一股大势力。
哪怕天下已乱,没什么人将天子权威放在眼里,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天子冠冕之前在郭燕缢杀天子时损坏,冠冕上的十二旒本应是白玉珠,京中几经丧乱,玉珠难寻,方越只得让巧匠以宝石代替,好不容易才凑齐一副天子的行头,将殷垣妆点出一副能见人的天子模样。
关河入京尚需时日,如今朝臣已是十不足一,中央朝廷名存实亡,天子也无意再开朝会。皇帝平日无事,只在屋中读书,不许宫人侍奉。
如此过了数月,关河才率领部众入京来。
方越忙于收拾残局,已数月未见皇帝,如今关河即将进京,他才算想起年少的皇帝,忙入宫觐见。
方越已月余未入宫,宫中几经变乱,宫女太监跑了不少,如今所余者只有十分之一,所以宫中每次来,都是四处破败,一副末世景象。不料这次来时,皇庭中倒有了些许条理,宫人行止有度而不慌张,庭院也无枯枝败叶碎石一类,很是整洁。
皇帝在东殿召见了方越。方越一见皇帝,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室中胡床上斜坐着一个少年,身穿葛布鹤氅,外披羽衣,颇有慵懒之意,但生的甚为美丽,哪怕意兴不高,也让人心生向往。明文帝与昭武太子俱是名满天下的美男子,之后历代皇帝都选美女以充掖庭,整个皇室尽是俊美之人。皇帝原先也长的不差,只是日夜担忧,瘦的唯有一把骨头,面有菜色,又带愁苦,美丑倒也不明显了。如今数月不见,皇帝肌理日渐丰腴,身材也长高了一截,肤色也变得鲜妍起来,真可称的上一句肌肤如玉,星眸朱唇。便是方越全无心思,见了皇帝也不由得心中一动,想到,若当日昭武太子也有如此颜色,倒不怪灵帝说出那种话。
皇帝受了惊后,便不大喜欢移动。方越如常问候了皇帝身体,皇帝一一答了,却不多言其他。方越勉强又说了几句,也不见什么回应,顿觉意兴阑珊,起身告退了。
皇帝见人走了,便又开始读书。他看的不是别的,正是本朝的帝王起居注。翻了几页,皇帝又觉得无趣,将书卷弃之一旁,转而揽镜自照起来。
自谒见皇帝后,方越对这个原以为可有可无的皇帝越发重视起来。他见皇帝平日里只穿写葛服布衣,便使人度量了皇帝身量,备了数十锦衣常服给皇帝穿用。只是献上衣服后,皇帝倒不为此喜悦,反而出言制止:“如今京城百姓饱受离乱之苦,纵有锦袍,朕何忍穿之?爱卿不必劳心费力。”方越再次入宫觐见,见皇上仍是布衣素服,也不能勉强他更衣,只得作罢。又过了十几日,关河已在城外十里驻扎,遣使来报,约定明日入城。方越待次日一早,便入宫使婢女为皇帝装扮。
本朝尚金,天子衣冠同样以素锦做底,饰以金纹。素锦光滑反光,更衬得天子面庞洁白如冰雪,清透如美玉。若非朱唇鲜妍,双眸湛然有神,几乎不像真人,而更像神仙玉像。冠冕前的旒珠虽是杂彩,然而皇帝的美丽与威严却丝毫没被折损。
巳时初,关河率军自东门进,皇帝登城望,只见关河军果然军容肃穆,人数虽多,队形却不乱。关河着白甲,骑黑驹,一马当先。皇帝看了片刻,又回殿中安坐。
少顷,关河便已行至宫门口。皇帝早有诏书,许关河带甲上殿。不多时,人就已经走到了殿前。
关河虎步上前,待走到陛前十步方才止住,三跪九叩,道:“圣上万岁,臣关河护驾来迟,请圣上治臣之罪。”
皇帝自然不会治罪,他只身手虚抬一下,说道:“关爱卿速速平身吧。来人,赐座。”
关河谢了恩坐下,这才抬起头看向皇帝。只见这个人尽皆知的傀儡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神情端肃,然而面容却如春日牡丹一般娇艳欲滴,纵使神色持重,也难免让观者想入非非。关河不由得失神片刻。
此时,皇帝也在观察着自己未来几年的归宿。此时此刻,皇帝不由在心里点评:虽已历时三百载,关蒙的后嗣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和他当年分毫无差,让他瞬间梦回三百年前。
数日前,叛臣郭燕事败前本要将殷垣缢杀,左右无人敢当,竟眼睁睁看着天子之尊被一个叛臣贼子生生勒的不能动弹。之后,郭燕自知事败,也横剑自刎而亡,亲信方越大着胆子要给二人收尸时,方才发现殷垣竟有一息尚存,大喜之下忙遣医官救治。
殷垣本是暗弱之君,平日里一贯唯唯诺诺,很是安静。这次可能是被勒时喉咙受伤,更是数日不发一言。只是饮食到比之前多了不少。原本骨瘦如柴的体格养了近月,竟是添了不少肉。原本殷垣瘦弱时,虽隐约能看出容貌秀丽,但整体上落魄之感压倒了美感。如今受了这一惊,他反倒气度从容起来,望之倒有了几分一国之君的气派。
乱世之中倒也无从谈什么忠义,就像方越,如今已经与逼死郭燕的大军阀关河暗通款曲,正打算将这个傀儡天子献上呢。说来,这关河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降将关蒙之后。关蒙自降昭武太子后,常为先锋,因其有勇有谋,故屡立奇功。待天下一统后,太子为其请封,明文帝封其为信平侯。其虽归降日短,但实为昭武太子第一亲信之人。待昭武太子故去后,信平侯关蒙自请前往督建太子陵墓。待太子入殓后,其又为太子守陵三年余。后明文帝立太孙,辟他为太孙少师,兼领兵部尚书。明文帝在太子死后数年忧愤而崩,太孙登基时年止十二,明文帝遗命,以关蒙、张景和为顾命大臣。二人承明文、昭武之遗志。张景和夙兴夜寐,壮年而亡。关蒙待景帝加冠亲政后,虽未到知天命之年,也上奏乞骸骨,余生为昭武太子守墓而终。待景帝亲政时,留给他的正是一个政清人和的朝廷。此事数百年里也被传为佳话。关、张二家后人也累世为官,算是商朝一等一的世家。到了关河这一代,天下已有乱象,关河苦心经营十数载,在诸侯之中,算是一股大势力。
哪怕天下已乱,没什么人将天子权威放在眼里,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天子冠冕之前在郭燕缢杀天子时损坏,冠冕上的十二旒本应是白玉珠,京中几经丧乱,玉珠难寻,方越只得让巧匠以宝石代替,好不容易才凑齐一副天子的行头,将殷垣妆点出一副能见人的天子模样。
关河入京尚需时日,如今朝臣已是十不足一,中央朝廷名存实亡,天子也无意再开朝会。皇帝平日无事,只在屋中读书,不许宫人侍奉。
如此过了数月,关河才率领部众入京来。
方越忙于收拾残局,已数月未见皇帝,如今关河即将进京,他才算想起年少的皇帝,忙入宫觐见。
方越已月余未入宫,宫中几经变乱,宫女太监跑了不少,如今所余者只有十分之一,所以宫中每次来,都是四处破败,一副末世景象。不料这次来时,皇庭中倒有了些许条理,宫人行止有度而不慌张,庭院也无枯枝败叶碎石一类,很是整洁。
皇帝在东殿召见了方越。方越一见皇帝,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室中胡床上斜坐着一个少年,身穿葛布鹤氅,外披羽衣,颇有慵懒之意,但生的甚为美丽,哪怕意兴不高,也让人心生向往。明文帝与昭武太子俱是名满天下的美男子,之后历代皇帝都选美女以充掖庭,整个皇室尽是俊美之人。皇帝原先也长的不差,只是日夜担忧,瘦的唯有一把骨头,面有菜色,又带愁苦,美丑倒也不明显了。如今数月不见,皇帝肌理日渐丰腴,身材也长高了一截,肤色也变得鲜妍起来,真可称的上一句肌肤如玉,星眸朱唇。便是方越全无心思,见了皇帝也不由得心中一动,想到,若当日昭武太子也有如此颜色,倒不怪灵帝说出那种话。
皇帝受了惊后,便不大喜欢移动。方越如常问候了皇帝身体,皇帝一一答了,却不多言其他。方越勉强又说了几句,也不见什么回应,顿觉意兴阑珊,起身告退了。
皇帝见人走了,便又开始读书。他看的不是别的,正是本朝的帝王起居注。翻了几页,皇帝又觉得无趣,将书卷弃之一旁,转而揽镜自照起来。
自谒见皇帝后,方越对这个原以为可有可无的皇帝越发重视起来。他见皇帝平日里只穿写葛服布衣,便使人度量了皇帝身量,备了数十锦衣常服给皇帝穿用。只是献上衣服后,皇帝倒不为此喜悦,反而出言制止:“如今京城百姓饱受离乱之苦,纵有锦袍,朕何忍穿之?爱卿不必劳心费力。”方越再次入宫觐见,见皇上仍是布衣素服,也不能勉强他更衣,只得作罢。又过了十几日,关河已在城外十里驻扎,遣使来报,约定明日入城。方越待次日一早,便入宫使婢女为皇帝装扮。
本朝尚金,天子衣冠同样以素锦做底,饰以金纹。素锦光滑反光,更衬得天子面庞洁白如冰雪,清透如美玉。若非朱唇鲜妍,双眸湛然有神,几乎不像真人,而更像神仙玉像。冠冕前的旒珠虽是杂彩,然而皇帝的美丽与威严却丝毫没被折损。
巳时初,关河率军自东门进,皇帝登城望,只见关河军果然军容肃穆,人数虽多,队形却不乱。关河着白甲,骑黑驹,一马当先。皇帝看了片刻,又回殿中安坐。
少顷,关河便已行至宫门口。皇帝早有诏书,许关河带甲上殿。不多时,人就已经走到了殿前。
关河虎步上前,待走到陛前十步方才止住,三跪九叩,道:“圣上万岁,臣关河护驾来迟,请圣上治臣之罪。”
皇帝自然不会治罪,他只身手虚抬一下,说道:“关爱卿速速平身吧。来人,赐座。”
关河谢了恩坐下,这才抬起头看向皇帝。只见这个人尽皆知的傀儡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神情端肃,然而面容却如春日牡丹一般娇艳欲滴,纵使神色持重,也难免让观者想入非非。关河不由得失神片刻。
此时,皇帝也在观察着自己未来几年的归宿。此时此刻,皇帝不由在心里点评:虽已历时三百载,关蒙的后嗣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和他当年分毫无差,让他瞬间梦回三百年前。